白叟沉默不语。
诚王府占地并不广,但如此俯瞰下去,却也是个绿意葱葱、精美清净的地点。他站在初春的寒气里,望着诚王府的朱红大门,想着破月和小容已成为一对伉俪,模糊地,竟感觉这是极好的,也是……钝痛的。
“你来这里,是寻死吗?”
马车在王府门口停稳,墨色垂帘缓缓掀起。一个高挑颀长的男人先走了下来。只见他头戴墨色卷梁冠、身着雪领紫红银纹三爪蟒袍,长袖翩翩,玉面俊美,不是慕容湛是谁?
粗粗细细的裂纹,如花枝般在巨石上盛开,垂垂爬满全部巨石大要。最后,在步千洐暗惊的视野里,整块巨石仿佛终不能接受内里滔天般的力量,轰然脆开,竟化作千千万万碎石屑,炸裂在地。
菜农。
步千洐一怔,那白叟看他一眼,眸光湛然锐亮。步千洐忽地明白过来,面前不是浑身恶臭边幅丑恶的菜农,而是一名深不成测的武林前辈。
沿着狭小崎岖的山路,到处都是尸身。抓住一个逃下山的赤刀门弟子,断断续续才知山上惊变。
他收掌而立,负手垂眸。
“步千洐?”那教众蒙着脸,语气极冷傲,“他死了。他武功太差,当日就被打死了,尸首被人丢下了无鸠峰,我们很多人亲目睹到。诚王殿下,你会善待这位女人吗?”
渐渐地,一道裂缝从巨石中部脆断。
清心教的菜农,身材高大,满脸沟壑与疤痕,悄悄站在他身后。
他长年在军中,底子没有暗卫这类人马。这一次,倒是例外跟皇兄借人。天子当时另有些不测:“能令你如此大动兵戈,找的是何人?”
巨石纹丝不动。
但是,他还是来迟了一步。
一旁侍从上前想要帮他拢起车帘,他却摆摆手,一手挑起垂帘,一手伸出,似在等待。
一旁王府管家忙殷勤对侍女道:“快扶王妃入内歇息。”
步千洐于他,岂止是手足兄弟?
那白叟哈哈大笑,顷刻声震群山、数鸟惊飞:“傻小子,你救人是无所求;我教你,亦是无所求。学成以后,你要去那里,要干甚么,与我没半点干系。若违此誓,天诛地灭。如此,你放心了吗?”
终究一览无余。
遵循大胥的常例,官府向来不睬武林纷争。但是这一次,慕容湛没有游移,直接到就近州县提兵。数千兵马,封了无鸠峰。
步千洐从未见过他如此穿戴,只感觉他神采清肃、面沉如水,浑身高低都透着种陌生的贵气和凛然。
“我护她是因为顾恤她爱她。知她安然,有了更好的归宿,我自为她欢乐。此后我还能冷静守她一世,为何要死?”
他一向走一向走,竟走到了一片山林中。山脚下农家炊烟环绕、农田嫩绿。山顶上寒意清隽,四月间,竟另有夏季积雪未化。步千洐望着那纯洁的雪色,一时竟是痴了。想也没想席地坐下,捧起那薄薄一层雪,胡乱地堆起了雪人。半晌后,却只得一个小小的雪瘦子,歪头歪脑,甚为低劣。
步千洐身在屋顶,这一失神身子前倾,差点摔下。他定了定神,稳住身子,再昂首望去。他目力极好,远远只见慕容湛说了句甚么,破月笑了,如雪容颜便若娇花盛开。她款款步入大门,而慕容湛在她身后呆立了半晌,竟似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。半晌后,才快步追上去,与她并肩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