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千洐和破月都有些吃惊。
她比谁都清楚,他是多么高傲和自我的一小我。可两人冰释前嫌后,他仿佛总感觉对她极其亏欠。骨子里的傲气,一旦到了她这里,总会变得暖和而刻薄。
昨晚破月被带到山上后,苦无只替她把了脉,就让她睡觉了。明天刚睡醒,步千洐就已经到了。破月感觉这和尚并无歹意,决定静观其变。
庞清池将手中棋子一扔:“好张狂的小子,陪老夫过两招吧!”身形未动,长袍宽袖已是模糊风动。
破月没推测他俄然发难,忙道:“前辈,我们美意送师父返来,你如何能翻脸不认人啊!”
步千洐恭敬道:“庞断鸿弟子步千洐、颜破月,奉师命,将恩师骨灰送回故里。”
“且慢。”庞清池忽地昂首,虎眸精光四射,竟与方才悲伤绝望的白叟判若两人,“你们从大胥来?”
步千洐沉默不语。
两人行了一夜,便到了百余里外的天檀山。朝阳晨光中,只见绿野漫山,一座巍峨的寺庙肃立山腰,清寂寂静,佛光湛湛。
庞清池微微一笑,也不勉强。破月道:“多谢师公。”
右首白叟恰是靳断鸿的父亲、退役大将军庞清池,闻言上前两步,接过步千洐手中的骨灰盒,踉跄着坐下,抬手悄悄抚了又抚,冷静流下两行热泪。
偌大的练武场上,起首看到的是几十名俗家弟子,跟着一名武僧,在晨光中勤力练习;场旁数棵参天大树,看起来皆有百岁以上,将这古刹衬得更加庄严。
老衲人下了颗白子,庞清池复又执起黑子。
右首倒是个和尚,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法衣,眉毛是白的,髯毛也是白的。他并未昂首,一向盯着棋盘,似已入迷。皱纹如沟壑爬满他的脸,他双眸微垂着,看不清神采。
步千洐抬眸与他目光一触,只觉他双眸浩然如水,苍苍渺渺。步千洐敬他仙风道骨,语气倒是客气几分:“前辈,我不认得你说的此人。”
“我的师父只要靳断鸿。”破月答道,心中却惊奇不定。
再往里走,便颠末数间精舍,僧侣们正闭目念佛、极其虔诚专注;偶尔也见到一群群练功的年青和尚,招式沉稳,龙行虎步,寂静大气。小和尚带他们穿过热烈的前山,又在山间行了小半日,这才到了后山。
“家父。”他看着步千洐,顿了顿弥补道,“干系不好。”步千洐点点头,不再问了。
日落时分,十三领他二人走到城西一座大宅子前。只见朱门黑匾,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:“庞刀门”。
庞清池点点头,忽地拜倒:“多谢你二位千里迢迢送他返来!”千洐和破月赶紧将他扶起。
庞清池衣衿上被步千洐的刀锋划破了道长长的口儿,怔然半晌,不怒反笑,声音明朗道:“好、好、好!好久没有碰到这么短长的后生了。你们是大胥人,老朽已极力擒拿,无法技不如人、甘拜下风。你们就此去吧。”声音一扬:“来人,奉上黄金百两,另将百破刀拿来,赠送这位蜜斯。”
“存亡有命,他死得其所,清池何必挂怀?”那老衲人俄然开口道,声音浑厚安静。
十三竟然文绉绉回了句:“君臣一体,天下大同。”
破月一愣,听明白了,心头又惊奇又欢畅,竟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