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开两枝,话分两端,东风柳堤边离别的父女俩,女儿哭完,忍着悲伤小睡去了。父亲倒是上轿回了府,预备换了官服就去衙门里理事,克日忙着女儿出门一事,林老爷非常积了许些公事。
门帘轻响,有人走了出去,林老爷回身看时,倒是孙姨娘,他怔怔地看着她施礼,也忘了应她,倒是孙姨娘又唤了一声,他方叹了口气,道:“烟霞,她们,都走了……”话中似有不堪稀嘘之意。
春柳带着润妍走进舱来,润妍似模似样地将一小盆水捧到黛玉面前,春柳替黛玉围了大巾子,服侍着黛玉净了面,匀了香脂,王嬷嬷接过娴雅奉上来了茶,特长背尝尝了茶盏的温度,方放到黛玉的手中。黛玉低头抿了口,想起一事,“昨个儿我让备下的几缸子水,你们也别尽着用,那是备着我们这一起上喝的。每日里船到了岸,需派人去汲了本地的水来,将我们带的水合些在内里,煮滚了饮用……那两坛子土也收好了。”
他站在外厅瞧了瞧,也无什非常,因而抬脚进了阁房。案几还是那些案几,为女儿添设的坐椅,仍摆放在他的案旁,椅中空落落的,再不得见女儿转头的笑容……椅上没有人,但却有一张……屏。
他拈须看了又看,忍不住伸脱手去取那绢扇。一则这绢扇上也似描有丹青,让他叹其精美之余,不免想再探究竟;二则,这女孩儿笑眯眯的模样,咳咳,让他想起女儿往昔向他讨要礼品时的模样……他本觉得那扇子也是缀定的,却不想一取,就拿了出来。
他退了两步,跌坐在椅中,目中泪如泉涌。手中绢扇失落在案上,也得空理睬,亡妻之痛,别女之伤,蓦地间,一起击中了他……丈夫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悲伤处*1……蒙胧泪眼中,不由又看向女儿常坐之处,画中女孩儿那大大的笑容几近立时填满了他的视野,一对笑眼弯弯,去了扇子,这画中的小人儿倒更象是在作揖――对着他笑嘻嘻地作着长揖……他看着面前的笑容,垂垂感觉,心中也没有那么痛了……
“我也是在书上瞧着的。想着我们一大师子人出门在外的,不比在家里。这些东西备着,能治病天然是好的,不然,多喝几日故乡水,也是好的。”黛玉放了茶盏,“你们且下去罢,我想安息一会儿。”她这会儿静下来,倒觉出累来了。哭也没有效,还是好好将息一下,办理起精力对付今后吧。
黛玉倒也无此妙算,此番纯属误打误着地,解了父亲的心结。她原只想着父亲日日对着那画,定会常常惦记于她,不至于她进京四年,父亲却音信皆无。依着现在的景象来看,也不必然就会如本来那般,只是黛玉刚被运气摆了一道,深感窜改运气之难,多安插一分,就多一分保障,老是好的。父亲那一句“玉儿,你要甚么?”倒是问得对了,那布偶作着揖,恰是要父亲经常写信,不要忘了她。至于父亲会不会不喜这古里古怪的“画屏”,将它挪出版房去……咳,黛玉女人底子就没有考虑过这类能够性。在被父母宠嬖了四年以后今时本日,固然还存有往昔的影象,也颇知书识礼,只是,她倒也真没拿本身当外人,这骨子里的傲气,大略已属标准的公候令媛了。
云莺从没干过这般违逆的事,越站腿越颤抖,却死也不肯离了房门。院里站着的几个婆子小厮因为她是女人的人,又顶着给女人办差的名,倒也不好真脱手,只好暂将她围着,倒似防她逃了普通。待得林老爷进院,世人低头施礼,让开两旁。林老爷走到门前,低头看着已躲到门边跪着的小丫头:“是女人让你来的?”云莺吓得都不晓得回话了,只顾点头。林老爷也不计算,挥退了下人,自排闼而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