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春在黛玉房中陪了她一阵子,这会子也较昨晚熟悉很多。迎春虽虚长两岁,但性子安好,少言寡语,黛玉见她这般,又想想她昨晚所谈,均是些客气礼节之语,随时就份之谈,即知她大略夙来如此,遂不强求。惜春尚幼,静不下来,在房里坐不得好久,就偷偷与小丫头们顽作一处。黛玉本来心中甚爱探东风骨,故意交友,可惜探春虽不远着她,却也不特别亲厚与她,言谈甚是风雅得体,但神态里自带了三分疏离。黛玉不明就里,只是她如许的品德脾气,本是万人手上捧过来的,这世又久不为保存作寒暄应酬之态,人家如果热忱相待,她倒也能借梯上坡,作一番亲热之态,何如赶上此等情境,她千万做不出礼下之姿来,是以略说了两句,也就面上淡淡的搁开手去。
一时没人瞧出来,也并非没人能瞧得出来,待到老太太传午餐时,黛玉一进门,老太太就觉出了非常。
三春带着黛玉刚出了屋,就在门槛上遇着了周瑞家的。周瑞家的见着女人们出来,忙笑嘻嘻地上前问安,只是待瞧见黛玉时,神采一僵,她刚自家里来,她男人这番下去庄子,阖府的主子都晓得是办砸了差,罚下去的,这般没皮没脸的事,臊得她一家子都不美意义出门。她也是个好强的,且又比不得她家男人能够一走了之,好歹也要强打起精力,往太太跟前逛逛,装点下门面,堵堵那起子踩低捧高的小人的嘴。谁知猛不丁地瞅见了黛玉,那眼里的火,是掩也掩不住,生生想要在黛玉脸上烧出个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