伶人散开辟髻,行动极快地梳成个堕马髻,前后转着让范直看了看。
刘庭笑道:“不费事,刚吃完饭,恰好消消食。”
杨萱神情端庄笑容清浅,眉宇间却隐一丝倨傲,踱着步子转了圈,不动声色地再买下十匹各色杭绸和十匹各色细棉布。
怕杨萱对峙不让他送似的,技艺极矫捷地蹿上了车辕。
范直见她讶然,脸上浮起浅含笑容,“不消吃惊,我都不惑之年,过几年就该知天命了,还能没两抄本领?”
一口气买了二十匹色彩不一的上好缎面以后,全部店里的女客看她的目光就不一样了,既是惊奇又是羡慕。
杨萱承诺着,“晓得……不过我有过年衣裳,前阵子已经买了。”
范直点点头,“别怕花银子,银子赚了就是花的……买少了别人记不住你……天儿不早了,回吧。”侧头看着小十一,“你六哥呢,让他把杨女人送归去,邻近年关怕路上不安生。”
杨萱寻出纸笔,研好墨,筹算给萧砺复书……
此时的东条胡同却比平常热烈。
杨萱低低垂着头,声如蚊蚋,“冬月十二,就是后天,巳初三刻,光岳楼二楼的雅间里……我不想去。”
范直又对杨萱道:“快腊月了,过年衣裳都备好了?后天到瑞和祥添置些布匹,晓得瑞和祥在哪儿吧?”
范直提笔在信皮写下“干鱼胡同”四个字,吹了吹墨,交给小十一,“明早送畴昔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上首传来气愤的斥责声,“胡说八道!”
杨萱只觉视野恍惚得短长,又擦把泪,楚楚不幸地看着范直,“公公说我该如何办?”
范直只“哦”一声,紧接着问道:“约的几时,在那边?”
范直打断她的话,“你想死,如何早两年不寻死?老四的军功白白让出去,这会儿又跑到大同去刻苦挨冻,就图返来给你收尸?”
“他就是锯了嘴的葫芦,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!”范直本能地拎起手旁竹条,俄然想起面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,又松开手,“如果不办理,锦衣卫抄家少了人,不得满城搜捕?不办理,他能正大光亮地把你的衣物拿出去?”
范直对站在门口的矮瘦子道:“多少钱?”
就是说呢,他一个小小的总旗,怎能够交友那么多人?
刘庭没赶上饭点正愁闷着,听小十一说让他送杨萱归去,顿时欢畅起来,眼巴巴站在马车中间等着。
不大会儿回到榆树胡同,春桃已经快急疯了,正站在门口张望,看到马车,赶紧将杨萱搀下来,不迭声地问:“如何这么晚才返来,出了甚么事儿?灶上饭早就凉了,我去热一热。”
范直再扫他两眼,“事情办得好,就能!如果办砸了,就只能容你留条命。”
范直莫名就想起人高马大,脾气冷硬堪比厕所顽石的萧砺, 目光情不自禁地放柔, 声音倒是淡淡的,“为何?”
官员丧命老是要彻查一番。
范直悄悄地打量着杨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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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来找范直求救,一是因为他是寺人, 固然不算女人, 可也不太像男人, 二来因为范直夺目, 会推断民气,想必不会追根究底地问。
她穿水红色夹袄, 许是怕冷, 内里又套件紫红色半臂, 半臂裁剪得极是合体,将她纤细的腰肢完整闪现出来。
刘庭斥一句,“啰嗦,直接开个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