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当初审过赵如诲的那间屋子，张君拇指抚着那枚碧玉坠角，抚得半晌，昂首笑望一眼谏院左大夫钟源。他胸前粉釉的朝珠悄悄闲逛，从官服补子上那趾高气昂的孔雀脑袋上划来划去。
如玉亦在廊下坐着，背靠一张搭薄垫的圈椅，埋头正在给月朔衲冬衣。樱花粉的绸面，纯棉质的内里，于一个男孩子来讲太艳了些。但月朔肤白，眼褐，头发卷绒绒的黄，穿上如许艳色的衣服，比个女孩子还清秀。
这些日子来，他白日上朝，夜夜都要回府，因她偶尔还会做恶梦的原因，比及她睡着以后，便支张桌子在床侧，一边翻阅折子，一边替她守夜。
我敬你不怕杀头的气势，但也厌你不肯与我新朝合作，无事谋事非要阴奉阴伪，企图赵荡还能囊括南下，复辟前朝，邓姨母如果嫁你，我一个子儿的嫁奁都不会给。”
如玉道：“天要打雷娘要嫁人，你还能管得？”
张君将一串南泉粉青釉的朝珠挂到胸前，系好玉带，决然点头道：“我不风俗搬场，虽屋子小些，你在床上，月朔在隔壁，不管做甚么我都很放心，断不必再改。埋头斋留给邓姨娘，父亲当年交代过，若他死，我们该当亲母来尊着她。”
玄月的秋阳暖暖，庭前偶有黄叶飞过，小月朔两只手扶着檐廊一尺多高的阔沿，两条细而长，尽是劲的小长腿儿，脚上一双虎头鞋，恰是如玉的针线。他爱那落叶，伸手往空中够着，小嘴儿咧开笑个不断。
邓姨娘急的甚么一样，如玉劝道：“姨母莫急，我瞧着您一向以来有些思疑那钟夫子的至心，反君子已经错抓来了，彻夜我叫钦泽给他赔罪就是。我们现在畴昔听听，他是否至心，还是另有所图，你一听不就听出来了？”
如玉停了针，儿子头一回喊娘有些不信赖，不敢惊他，与秋迎，白奶妈三小我六只眼睛盯着孩子，轻声道：“再叫一声！”
她穿戴件云雁细锦衣，外罩着银丝素锦披风，耳坠璎珞，发拢云髻，两颊嫣红，目含秋水，笑吟吟望着他。张君还提着只笔，惯常穿的青衫絮了边子，看了好久，笑一笑回身蘸墨，提笔还是行云流水。
如玉笑道：“不必。你们方才抓来那钟夫子关在那边？”
如玉挑帘进屋，拆了头发沐浴，出来以后见他还是那样的背影纹丝不动，取了份折了过来躺在床上翻看，边问道：“老三结婚是大喜，你为何不去陪他们略坐坐？”
如玉一只手伸畴昔，卡搭一声解了他的玉带，从掖下勾了他长衫的带子，低声道：“上来睡！”
忽而流派开合，张君走了出来，揽过邓姨娘的肩膀劝道：“姨母，出来与钟大人聊上两句，若您仍不肯意嫁他，不管养老还是再嫁，我们弟兄四个都视你为亲母。”
月朔又道：“娘！娘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