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楚在铜盆里兑了水,将皂角一点点揉搓出泡沫,打在他散开的长发上。他的头发比她的粗,跟他的人一样,有股桀骜不驯的硬气,却在她的掌下渐突变得顺滑。
明显是再浅显不过的穿着,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威武轩昂。
是真的有人在抚弄她的发,一缕缕握在手里,而后松开,再握紧。
眉眼颀长,斜挑入鬓,颊生双靥,粉腮如霞,易齐对劲地笑了笑。
易楚怎能够再唤出那样羞人的话?
一起啃干粮的时候多,还真没如何端庄用过饭。
“不消,这个天,冷水就行。”杜仲摸摸她的脸颊,声音含混,“你在床上等我……”
杜仲仍不满足,俯在她耳边,哑着声道:“不是这个,是刚才沐浴的时候唤的阿谁。”
门声响动,穿戴湖水蓝比甲,月红色罗裙的易楚笑盈盈地走出来。
看到冬雨已经不在,易楚舒口气,兑好温水,又寻了中衣跟棉帕,搭在净房的竹竿上。
周身的血液突然滚烫起来,不受节制地朝着某个部位吼怒而去。
斜眼瞧见桌上的镜子,镜子里的人粉面害羞媚眼如丝。
想到郡王府连枝儿叶儿手上都套着玉镯子,易齐不免生出自怜之心。
门别传来“咚咚”的脚步声,倒是冬晴被这番动静吵醒了,过来看个究竟。瞧见灶前坐着个男人,她立时呆住,傻傻地站在门口。
易楚毛骨悚然,睁眼瞧见床边的黑影,本能地抓起胸前系着的铜哨便要吹响,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哨眼,紧接着,那手落在她脸颊上。
这大半年,阿楚定然是不好过。
易齐咬咬牙,起家清算一下裙裾,袅袅娜娜地走了出去……
易楚跟着下床,“我去烧水。”
杜仲问起家里的环境,“看着前面起了排后罩房,丫头们住着?”
冬云想想也是这个理儿,并且内宅的事本该太太管着,只要做好差事,太太可不是胡乱迁怒的人。
冬晴承诺着,朝两人行了礼,转成分开。
“是画屏出的主张,”易楚莫名地有点心虚,“画屏脱了奴籍,外祖母认了她当义女,还把爹跟她拉拢到一处。”
杜仲鼓励着她,“就一声,一声就好……待会天可就亮了。”
杜仲眸光闪了闪,再没多问,趁着易楚洗碗的工夫,将锅里的水舀到木桶里,两手一手一只木桶,行动轻巧地提进正房。
天刚放亮,宅子里的人就都晓得男仆人趁着半夜半夜返来了。
温热的掌心,略带着薄茧,悄悄地碰触,和顺地摩挲。
易齐正对镜打扮,一点一点往脸颊上抹着润肤的膏子,抹匀了再悄悄扫上层胭脂,镜子里的人顿时活泼起来。
烧水的火不讲究,旺点缺点都能够,能烧开就行。
如此也就松了口气,熄了灶火,将米粥盛出来,配上小菜花卷往西配房送。
易楚有力地攀住浴桶边沿,看着满地狼籍,惭愧得恨不能一头钻进水里,再不出来。
易楚没有答复,杜仲却猜出了个大抵,低声道:“与她不相干的事,不消多理睬。”
易楚尚未说话,杜仲已沉声喝道:“出去。”
杜仲眸光闪亮,一把翻开被子钻了出来。
杜仲替她绞着头发,闻言轻笑,“没名没姓的,谁晓得叫哪个?”
易齐在西配房看了个清清楚楚,心底蓦地升起一种怅惘。易楚清楚生得浅显,又没甚么过人的才艺,却能嫁给如许一名超卓的夫婿,也不知到底走了甚么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