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仲“哈哈”大笑,将炕边腰带上系着的荷包摘下来,从内里取出撮头发,“我已经有了,还要别人的做甚么?”
杜仲站在院子里跟卫氏说话,易郎中却独自走到客堂,看着易楚,似是很难开口般,踌躇了半晌,才吞吞吐吐地说:“……有了身子,闻不得油腥味,外祖母年纪大了,不好让她过分劳累……”
易楚微皱了眉头,“我不懂这些,不过如果到了宣府,你是不是就不能常常回家了?”
易郎中脸上带着暖和的笑意,“才刚满三个月,再过一个多月就能看出来了。”
画屏脸上便带出几分玩味的笑意。
画屏红着脸说:“我没那么娇弱,无妨事,阿楚现下是娇客,哪能让她脱手?”
现在知错又有甚么用?
杜仲着意地看她两眼,伸手拂下她的脸庞,低声道:“睡吧,凡事等明早再说。”
暗淡的帐子里,她的眼眸如同天涯缀着的星子,敞亮闪烁。
易楚很快明白了易郎中的意义,笑着道:“待会我来做饭,爹爹有段日子没吃过我炒的菜了吧?”
易楚羞恼地打落他的手,侧转了身子。
易楚胡乱点点头,正要擦肩而过,听到胡玫沙哑的声音,“阿楚。”
易楚顿住脚步。
直到梆子响了两下,过了二更天,杜仲才返来,身上有浅淡的酒味。
易楚今儿穿戴件玫红色折枝梅花暗纹的杭绸褙子,茶青色罗裙,墨发梳成堕马髻,别了两支水头通亮碧绿莹润的玉簪。因着天热,鬓角有些微汗湿,莹白的肌肤微微透出桃花的浅粉,眼神敞亮,唇角微扬,较之昔日更明丽几分。
杜仲合眼躺着,听着易楚时缓时急的气味,冷静叹口气,伸手寻到她的手,握在掌心。
易楚沉默会才答:“能不去还是不去,庵堂总归不是甚么好去处。阿齐这些日子消停很多,听冬晴说每天除了洗衣清算屋子,就是做针线,偶尔在院子里走动也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……许是想通了,也没再提之前的那些浑话。”
杜仲低低笑着,支起家子亲她的脸颊,轻柔地唤,“阿楚,小乖乖……明天找云裳阁的徒弟来给你裁两身新衣吧?”
“有甚么不能?我可不当本身是客人,”易楚伸手摸了下画屏尚未隆起的腹部,歪头看向易郎中,“是弟弟还是mm?”
杜仲促狭地笑,“就放在这里罢了,我一起从皇宫赶返来,身子乏得很,你便是想,我也无能为力了……不过你也别抱怨,今后定然一次不落地补返来。”
“如许倒是再好不过……已经十六了,该懂事了。她的婚事我会托吴婶子帮手探听,你也上点心,家道吵嘴无所谓,品德要好,不能因着之前的事苛待阿齐。”
杜仲心软如水,悄悄搂了她,柔声道:“且饶你这遭,时候不早,歇了吧。”稍用力,将她抱起来,走进阁房。
两人又谈了几句卫珂的事,易楚便往厨房做饭,杜仲劈面走过来,悄声道:“刚才俞桦来讲皇上召我进宫,我这便走,午餐不能在家里用了。”
易楚心下黯然,可想到杜仲提及宣府时眸光里模糊闪现的光彩,又不肯违了他的情意,只恨恨地伸手掐他健壮的手臂,道:“离得我远了,身边可不准添了甚么东西。”
易楚只得苦笑。
易楚睁大了双眼看着帐顶月光投射过来的梧桐树的黑影,混乱的枝丫随风闲逛,像是庞大的怪物在张牙舞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