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喝上头一道，就听外头碧月来了。
李纨缓缓道：“你们方才不是在说是不是在一个府里的话？推而广之，这世上的人莫非不是在一个世上的？如何善恶是非之念能差出那很多来！公然‘目睹为实’，不说相隔两地的，起码一家子里出来的该所知附近吧？你们看看我们府里，就晓得所谓的‘实’并不那么‘实’了。
邢岫烟便笑道：“清茶一盏可问道，既来之，则安之，我们也毋需如此伤怀。不如把林mm送来的好茶拿来，当真取了水来，我们对月饮茶，也不算很差。”
迎春道：“没有悦岚，哪个还能‘一瓯清雪问乾坤’了。”
宝玉如何本日没让人来请你们两个？”
李纨近窗而坐，此时正执杯轻啜，并不言语。清风拂来，月色如华，世人一时寂静。
到了宝玉身上，他一来从不爱揣摩这些，二来这府里端方，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他的。姨娘们都减了两回份例了，他那边张张嘴要个荷叶莲蓬汤就够府里姨娘们三两年份例了。这如何比？是以他所见的，这府里就算缺了谁也不会缺了他的。你让他从何生忧？
惜春头一个耐不住的，便冲司棋道：“从速，请了大奶奶来。就说……就说我们已摆上茶了，就等她来喝茶……赏、弄月！”
世人听了想想也对，便催她往下说。
邢岫烟轻叹道：“就如未曾学过梵文，天然看不得原经，一个事理。只如许的知与不知倒好辩白，易有所得的倒不轻易发觉其‘不正’与‘缺失’了。”
是以我们活在这世上，公然是活在这世上？谬矣，实则我们只是活在大家的‘境’中。好像活在一个壳儿里，通过本身的各种心念对所谓天下‘管窥蠡测’罢了。是以一样戏，有人看到热烈，有人看到恩仇，有人看到唱腔，有人看到背景权势。道经一部五千字，未见大家得真知。轻易看外物千变万化，却难知窜改底子在本身啊。”
邢岫烟同惜春也在旁点头，各有所思。
本来说过大家各念，诸事再映于心时，已过了念之加工了。是以你所见之天下不过是你‘能够’见着的天下罢了。就说现在府里，内囊倾尽，竭力支撑的情状，是我这些日子帮着管家而知的。只我只看着内账，外账如何，却不晓得。是以，我这一‘所见’也是有限的。
好久，惜春苦笑道：“嫂子，昔日里我听兰儿说道，只觉浑身力量，斗志昂扬。现在听了你这半日，只觉心若死灰，憋屈难言。你这修法，实在难受得很。”
李纨无法道：“因人最怕本身‘不晓得’，最惧‘未知’之物。故此，遇见‘本身不知’的，便忍不住喜好用个虚话盖上，揣测也好推断也罢，只胡乱讳饰了，这才舒畅。
素云笑着承诺一声，就同司棋入画篆儿几个往边上屋子里坐着说话去了。
到你们嘛……现在也不怕说实话了。身份虽在，明面上的天然不缺的，公开里却多受主子们忽视。‘春江水暖鸭先知’，未知水寒是不是它们也先知呢！缺了甚么，要俭省，天然从不得宠的身上省起。是以你们觉出凄清之意来，宝玉却仍看着是繁华和顺乡，我又看出个外强中干。
一时或叹或思，连晚餐也不过胡乱对于了。几民气里还不敷，可现在黛玉同妫柳又不在面前，想要找了来问对也不能。不免就把主张打到李纨身上。迎春笑道：“今儿你生日，我们就借这个由头把大嫂子请来坐一坐，想也不算违了端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