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甘……甘宁?”凌统心中悄悄吃惊,也不想让他就如许看着本身这般弱不由风的模样,想要双手支撑着坐起来,无法稍稍一动,浑身高高攀火辣辣地疼,他只得保持方才的姿式躺稳了,口中嗫嚅道,“过了多、多长时候了……”
甘宁点头:“船靠了南岸,大师就安然了。”
那五个字,是“我谅解你了”。
凌统俄然想起本身曾梦见过一望无边的大草原。
然后到了拂晓时分,大伙儿看到你笑了。
有那么一刹时,凌统感到本身的心头微微一颤。倘如果这辈子必定的宿命,是上天必定要将甘宁安设在本身身边的话,那便是不管如何,也不能把他硬生生地,从本身的天下里抹去了。说实话,如果前天午后,本身真的因为这一身伤痕而死的话,也算了结了这个陈年宿恨。甘宁害死了他父亲,又在清闲津头救了他,一消一长,他与凌家的恩仇,能够被一笔取消了吧。
你笑起来的模样很都雅,暴露洁白的牙齿和酒窝——也许是个夸姣的梦吧。
话语里带着些孩子般的天真。
昂首与甘宁四目相对的一刹时,面前的人竟然恍忽间变成了本身的父亲,还是是梦境里见过的那般熟谙而令他感到暖和安然的面孔。
旋即又不无体贴肠问道:“公绩如果感觉身材不舒畅,我奉告主公,让你先回秣陵便是。”
蓦地,凌统头一回感觉,甘宁笑起来,竟然也实在都雅。且不说他在疆场上杀敌无数时是多么的神勇,只看他此时无所思虑地静坐在本身床边的模样,又在那份不是统统战将都能具有的神武里多了一抹和顺。
他用心顿了顿,笑容里又倏忽闪过一丝只属于甘宁本身的、孩子气的滑头。
俄然,甘宁感觉凌统手上也多了几分力道。他不由得低头去看,但凌统手背上裹着层叠的绷带,一向连绵缠绕到臂弯间,他是否也在用力,就看不逼真。
甘宁也不躲避,微微一笑,反手将他的四根手指攥在掌心。或许是前日受伤时失血太多,凌统的手指很凉,仿佛是刚从隆冬里走出来一样。甘宁紧紧攥住他的手指,仿佛握紧了他的手,就能洞穿他的灵魂。
凌统缓缓展开眼睛,映入视线的是烛火温和的光晕。缥缈的渔歌传入耳际——想必本身还在江中的船上,内里却已经是乌黑一片。暖暖的晚风从船舱窗户的裂缝里踅出去,带着江水潮湿的芳香气味。
“这么说来,你是不但愿我活着?”凌统哂笑道,“可惜,此后又有人找你的费事了。”他伸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臂,靠近床边的手指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甘宁的手腕。一刹时,一股莫名的热流从指尖出现,顷刻涌遍满身。
凌统转念一想,既然他必定只对本身心胸惴惴,倒还不如就不对他说出口了吧。由痛恨引发的缘分,比由交谊引发的缘分更加值得珍惜。倒也好笑了本身这般转弯抹角的脾气,倘若本身也是像甘宁那样直来直去,那样率真利落,恐怕本身在他眼里,亦或是他在本身眼里,早已是一个平常人了。
……
氛围凝固了似的,氛围庄严得令人堵塞。
方才在我将醒未醒、大梦将尽时,是你……抱住了我?
凌统用力眨了眨眼睛,面前的人又明显是甘宁——阿谁害死他父亲的祸首祸首。
“瞧瞧你,”他冲凌统笑道,“人哭着来到世上,一辈子只要一个任务,就是学会如何去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