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晞之道。
杨毓悄悄执起白玉麈尘,击在面前的榻几上:“孔子被缚陈蔡,衣食不济,仍唱诵,讲经,弦歌不衰,别人疑问,孔子曰:君子固穷。”
杨毓凝睇着王晞之那副字,缓缓的道:“向之所欣,俯仰之间,已为陈迹,犹不能不以之兴怀,况修短随化,终期于尽!”
天幕垂垂暗淡,自有下仆上前掌灯,山间亮起如同长龙般的灯火。
这是立下了本日清谈的主题了。
杨毓浅笑着,却见一边一个眼熟的下仆,递上了一柄白玉麈尘。
她的思虑,她的真脾气。
谢安面貌本就清隽不凡,再添上现在的几分醉意,更显得风骚萧洒,一些世家贵女闻听了他的歌声,竟不在乎他年逾不惑,而纷繁芳心乱跳。
连王晞之也不由动容。
:“青黄杂糅,文章烂兮。精色内白,类任道兮。纷缊宜修,姱而不丑兮。嗟尔幼志,有以异兮”
可王靖之已经不在人间了。
王晞之更加悔怨了,如果当年没有禁止他们,乐见其成,他们能厮守欢愉几年,也是好的啊。俄然想起客岁的曲水流觞宴,王靖之说本身是个病入膏肓的鳏夫,隐喻配不上她,当时他另有些不忿。
杨毓确切筹算就此离场的,但见谢安挽留,也不托大,双手接过酒杯,举到正把稳的位置,她悄悄咳了一声,扬声吟唱道:“后皇嘉树,橘徕服兮。受命不迁,生北国兮。深固难徙,更壹志兮。绿叶素荣,纷其可喜兮。曾枝剡棘,圆果抟兮。青黄杂糅,文章烂兮。”
王晞之微微拱起手,道:“亭主,贤女,高义。”
三月的落日照落在她的身上,将她包裹上一层素净的霞光,这个手执麈尘的女郎,肤色莹白,艳骨曼妙,却一身清华之气。甚么容止俗艳?她不是就靠着本身的风骨,等闲融入了这浅显士人望尘莫及的栖霞山之聚?
旁人的震惊对于杨毓都是毫偶然义的,靖之,我的王郎,我来嫁给你了。
杨毓笑道:“我与他生不能同寝,惟愿死能同穴,拜见过王氏列祖列宗,我自会拜别,不占王氏一分一毫,直到身后,会有人送我的骸骨回金陵,但请到时,王司徒能将我与他葬在一处,别无所求。”
她的目光澄彻,不含一丝杂质。
杨毓微微摇点头,蛾眉轻蹙道:“唯有一事,王司空不能心安。”
六个字,两个考语,是对这个女郎最竭诚的赞叹。
:“阿毓感觉哪句最妙?”谢安笑着问道。
杨毓转眸而笑,再次看向王晞之:“王司空活着时,我们没能结成良缘,他成仙登仙,我却不能言而无信,请王司徒圆了王司空的心愿,也让我能够心安。”
:“这是靖之生前最爱的一柄麈尘,阿毓替靖之辩他一辩。”王晞之朗声笑着,一旁的数名王谢后辈亦是瞅着她,心中想要多看几眼,又怕被长辈发明,纷繁状似不经意的掠过她的身影,又从速的躲开一边。
她唇角微微勾起,豁然的一笑。
怪不得他对她那般爱重。
这来此一遭是为了获得王家人的答应,即便他们不答应,却也挡不住她。
王晞之定睛一瞧,那是王靖之的族佩,是他身份的意味,如许贵重的东西,他如何会等闲给了她?他恍然笑了,欣喜的点头,眸中含泪:“好,甚好,多谢乐宣君高义。”
杨毓微微点头,记得就好。她举起酒杯,一口饮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