孝武帝令其再来一曲,以助酒兴。
日久天长,孝武帝与谢安间渐生嫌隙,谢安一世名流,素业为退,不恋权势,先辞太傅相权,再令谢玄交出北府兵权,孝武帝令王氏一族中的王恭接任北府军建威大将军一职,朝中百官看在眼中,心皆忿忿不平,但无人敢语。
“本日便将这孽子把守起来,啥时戒了五石散,再放他出门。”四妾公接过丹药,叮咛世人将青年男人抬中房中,恐怕高恩华分开,转头垦求说:“仙道好似喜闻乐律,如不嫌弃老朽陋室寒屋,愿备下薄酒,与仙道温酒长谈。”
高恩华在建康时,便经常见到因服食“五石散”后,行散不力而倒毙的士族后辈,也见过服食“五石散”后,药力发作,挥剑满街狂砍,嚎陶大器之辈。
灰衣老者头顶独角髻,髻上一根乌黑骨簪,黑须飘然,神态悠然,唇边笛儿通体一片黑黝黝的,非竹非玉,质地倒似是一支铁笛儿,清脆动听的笛声,在暮色中婉转飘零。
司马雪转头扣问高恩华的定见,未等高恩华回声,一片喧闹声从远处街道上传来,一伙人担着一付翠竹担架,抬着一名青年男人,仓促奔来。
四妾公如此风雅,顿时勾起司马雪的好感,便商求说“道长大叔,此地离太湖颇近,明日恰好去太湖修练水遁术,今晚就在老先生府上听笛度夜好不好?”
孝武帝许之。
一日,孝武帝于太极殿边精舍中设席接待百官,大将军桓伊在坐。
“四妾公且莫客气,先救人要紧。”高恩华谨慎起见,先替青年男人切了脉,又解开男人上衣,细心检察。
“为君既不易,为臣良独难,忠信事不显,事有见疑患,周王佐文武,金縢功不刊,推心辅王政,二叔反流言。”桓伊鸣筝弦而歌,筝声锵铿,慷慨飞扬,歌声顿挫起落,闻者物我两忘。
吴县邻近太湖,太湖滟滟碧波无边,白白天,刚落了一场雨,到晚暮时,烟霏云敛,鱼跃雁鸣,江汐粼粼起伏。
“哈哈。”老者朗朗一笑,手一伸,聘请说:“小道姑好俊雅,既然到了堡中,便出去坐吧。”
司马雪带着高恩华循着笛声,一起前行。
二人正谈笑间,晚暮中,俄然传来一阵如有若无的笛声,笛声婉转,好像一只黄鹂穿过柳林,在一片鲜花盛放的郊野上蹁跹飞舞。
“五石散”,乃中药散剂,由石钟乳、紫石英、白石英、石硫磺、赤石脂,加辅料制成,原是给伤寒病人治病用,最早却被由魏朝附马何晏用来提神壮阳。
“桓野王?”高恩华扣问:“但是在帝前替谢太傅辨诬的大将军桓伊。”
“微臣除了笛艺,弹筝也算纯熟。”桓伊请奏说:“请陛下准臣拂筝吟歌一曲。”
谢安自淝水一战后,为晋室立下复兴之功,任当朝太傅,侄子谢玄在京口掌控北府军,谢氏一族的名誉一时权倾朝野,为皇族司马道子所忌,常常在孝武帝面前诽谤谢安各种是非。
吴县城到坞堡约有十余里路程,翠竹担架上的青年男人面色一片酱红,胸腹不断的缓慢痉挛,好似随时都能断气,莫说抬到吴县城,能不能抬出坞堡大门,也犹未可知。
太湖边,一处古道驿亭中,站着高恩华与司马雪。
满座百官,刹时听懂桓伊筝曲含义,恰是借周公辅政典故,在孝武帝面前替谢安申述所遇不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