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辆红色沃克斯豪尔开上来,在法国嬷嬷批示下停进车库里。
车一开出去,露西周便在楼梯上锐声催促:“季密斯,早餐吃这么长时候,是要叫人等你到几时?”
食堂正对花圃,花圃在山崖边上,往下能见到海,花王打理得太好,花圃的花枝繁叶茂开起来,海与都会一起从视野里消逝,只能瞥见湛蓝的天。
仓促下楼梯时,从客堂往花圃探头一望,瞥见花圃里同花王谈天的玄色高个,不由舒心一笑。
餐厅正对花圃,共同修女们弥撒的声音,餐厅里餐匙瓷盘滴儿当啷响,恰是热烈的时候。如果不是因为是礼拜六,平常这个钟点宾舍里只剩下这群修女。
宝来取了片吐司,“宝珠刚才从花圃里返来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一众中国女孩子都感觉怪怪的,“从没见过女人穿袴子。”
宝来从花圃里返来,闻声这话,俄然咯咯地笑起来。
桌上沉默了一阵。
第二天是闹钟将她唤醒的。烟台产的马蹄表在宿舍楼走廊绝顶绝望的响, 这是最后一道用饭铃。露西笃笃笃地来捶她门,声音锋利又焦急:“哎哟我的女人,睡到几时了都?”
世人问她笑甚么。
她说,“牛仔裤。袴子。”
露西说,“是呀。说接她去浅水湾,天没亮就来等着了。”
有高年级生笑着说,“提及美国人,我总还觉得都像大提琴课的托雷先生一样,矮胖秃顶,大红的酒糟鼻头。谁晓得竟然这么年青……真是吓人一大跳,是不是?”
一转头,西泽站在门廊上,大略是想奉告她车来了。见她穿长袖长裤,笑一笑,英文问她,“穿这么多?”
几个马来亚的女孩小声说,“我们平时在马来亚也常常穿,来了南中国,发明只要广东老妈子才穿袴子。”
她立即会心,冲露西感激浅笑,将房门钥匙交给露西。
有人又想起那条被嫌弃的袴子,可贵歌颂道,“倒比穿丝袜便利的多,不轻易破。”
越靠近,年青女孩子们叽叽呱呱的笑闹声越清脆。
雅德林立即岔开话题,隔着半张桌子问她,“昨晚在图书馆呆到很晚?”
他仿佛也发觉到,转头来,也一笑,指指餐厅,让她先去吃东西。
整张桌子都温馨下来。
很多人那种看情敌的警戒眼神立即松弛下来。
她笑起来,“他同时约会七八个女孩,我也要跟他一样吗?”
露西给她眨眨眼, “趁女孩都出去玩了, 我替你送去洗。快些下去用饭, 有人等你。”
一群人又叽叽喳喳群情起来,两张长餐桌,话题倒开了三个,殖民式英文、广东话与印度语混在一起,听起来像兵戈。她想起有次国文课教员说“三个广东女孩发言,能抵得过一百个本地门生”,还真的挺贴切。
有人立即说,“我觉得你真和瑞柏何约会去了。”
雅德林笑了,“美国人甚么神态你也能看出来?”
她听闻,瞪他一眼,转头和人道别。
本地女孩们打趣说,“一看就是美国车,英国人可不兴这类色彩。”这老牌帝国还是是殖民地女孩们的最爱。
见露西仍在门外给她扼守着, 便谨慎的问,“我明天……”
再靠近一听,都对花圃里的陌生白种人有点摸不着脑筋。
宝珠说,“表姐在美国报社上班,她最讨厌美国人。美国人自来熟,熟谙你没几天就搂着你乱开打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