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着大门,沈家这边也有人大声发话了:“不审何方高朋,侵夜得至门停?本是何方君子,那边英才?精力磊朗,因何到来?”说着话,门内传来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。——这是在查户口了,你是哪的啊?来干吗?
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。
沈家门口清平悄悄,大门关的严丝合缝,一派防备森严的模样。要不是门上的大红灯笼和彩缎,真不像是办丧事,倒像是防贼了。
先是朱红,由深至浅的红垂垂变幻成嫩柳的黄绿,春水的碧绿,及至孔雀翎普通的蓝。一层层薄纱绫罗堆叠,却又轻巧而不见痴肥,从那华彩流光的衣裙上开出都丽的花来,有成双的鸾鸟于花枝中和鸣。
李家迎亲的步队很壮观,百八十条男人,披红负伤,浩浩大荡直奔沈家而来。几个傧相都是李昊的军中老友,一个个威武不凡,骑着骏马。最特别的是内里竟然有谢惟文。
柏是南山柏,将来作门额。
门内就有人答道:“庭前柏木,堂下金兰,姑嫂以下,并得安然。公来此问,未之体内如何?”——我们身材好着呢,您来这么问,不晓得你的身材又如何样呢?身材不好走你的。
好罢,我们来筹议筹议罢。
幸亏众傧相技艺不错(问同来的百八十条大汉在干吗,这些人就是来撑场子的安排,看热烈呢),庇护得很到位,李昊也就小小的挨了几下子,跟挠痒痒似的。估计伤得最惨痛的是谢惟文了,不幸他的俊脸要红肿几天了。真的是两肋插刀为兄弟娶媳妇了。
磨磨蹭蹭的一对一答以后,门内世人终究开恩道:“立客难发遣,鹿辱俥锦床,请君近前来,缓缓便筹议。”
不过这些妇人们都舍得打以李昊为首的军中人,却舍不得打白白嫩嫩的谢惟文,谁舍得毒手摧花哟。
这时李昊抢答,上前一步扬声道:“闻君高语,故来相投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
东方既白,晨光的微光透过银红的窗纱,变成一种含混的暖红,在窗棂上微微发光。
吴玉仪最后为沈明嫣披上一方大红销金的帔子。
李昊骑在顿时,大红绛公服,常日内里瘫掉的脸上竟然带着笑。
沈家娘子军带头的是吴玉仪,拎着她的极新擀面杖,还一边打一边喊:“半子是妇家狗,打杀无问!”脱手狠快,直撂翻了几个傧相杀到了李昊面前。
谢惟文再答:“并是国中窈窕,明解书章。有疑即问,怎惜光阴?”
“女人你没事吧。”小荷一脸后怕,谨慎翼翼的问。
谢惟文一见情势危急,捐躯护友,“吧唧”脸上挨了一棍子。虽是裹了厚厚棉布的棍子,也疼得这皮薄肉嫩的文渊公子呲牙咧嘴,幸亏没有粉丝在前,不然要激发偶像保卫战了。
一梳梳到尾,,
“贼来须打,客来须看。报导姑嫂,出来相看。”李昊翻身上马,整整衣冠,来到门前拍着铜环叫门。——大抵就是说,客来了,各位大姑大嫂们,出来看看了。
“那就好,”小荷拍拍胸口,松了一口气,“女人可别跟邹妈妈说是我给你拿的点心啊。”
“你给我拿了点心么?”沈明嫣乐了,小荷乃太上道了。
沈明嫣在这一片氤氲的红色中恍然记起来,明天是出嫁的日子了,因而,她俄然就蒙住了,第一次感遭到了心慌。
“就算是新郎官要傍晚才来,你也该起来梳洗穿衣了。”吴玉仪拉着沈明嫣起来,也不管她神情恍忽,念念叨叨,给她披了件衣服,就拎到净房里去洗洗刷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