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!……这……”那吕长贵跳将下来,压抑着肝火,说,“你究竟要干甚么?我们吕家三代驯良,向来没结过甚么仇敌……”
“说这句话的,应当是我吧。”
“哦?!”
“嘿!你这厮,好端端地敲甚鼓?还敲个红鼓!……”那吕长贵气得神采青白,当时撸了袖管快步如飞,要逮鼓上之人。
说话此人缓缓昂首,暴露一双血丝密布的双眼,就这双眼睛,死死地盯着那店小二,盯得人家一阵脊背发凉。
“直娘养的,你瞎叫喊甚么呢!”
话音一落,那人抄起筷子,刚要伸进碗里,只觉面前一黑,反应过来之时,身边已然坐了一人。
“咳……没想到你能认出我。”
那店小二眼神一亮,应了句,“好嘞!客长您稍等……”,随即消逝在了二人的视野里。
那人收回了目光,谛视着碗里的清汤寡水,问,“我要了一碗面,还不知你给我的是甚么面?”
那鬼老四没答复,反一脸对劲地抽出别在后腰的两把鼓锤,退了三步,深作一揖,大喝道,“给吕鸣财吕掌柜的送行了哇!……”说罢双眉倒竖,青筋暴起,扎着不甚稳的马步,用尽浑身力量朝脚底的鼓面敲将开来。
“客长,您要的面。”
“给我也来一碗甚么‘断肠面’!”说罢一阵轻咳。
“我跟你说啊,我那天亲眼瞥见有人把吕掌柜的从莽苍堆栈顶楼推下来……”
漫天乌黑,刺耳嚎哭,一时候全部朝都城里的百姓都兴趣昂昂地旁观着这场丧事。要说这吕鸣财守了一辈子财,若再能活上个把月,便熬到了本身八十八岁的寿辰。可惜了,纵使其生前家财万贯,富甲一方,到了还不都是一抔黄土随风去矣……
那鬼老四一席哭呀唱呀敲呀骂呀……惹得朝都城里的人纷繁大笑不已。
二人你一句我一句,胶葛了一大会儿。
他仿佛也发觉到些甚么,双手悄悄地翻开了额上的大氅,顷刻被阳光刺了眼。
那鬼老四“哎哟哎哟…”地喊疼,委曲道,“吕大掌柜,吕至公子有朱紫撑腰,天然犯不着甚么仇家……”言下之意,这‘朱紫’……
朝都,莽苍堆栈。
“莽苍堆栈仗着有人撑腰没法无天殛毙布衣百姓啦……”那鬼老四虽吃拳呕血,声音却愈发清脆,“吕大掌柜的要杀我啦……”
“那为何不吃?”
那店小二听罢顷刻松了口气,连连抚着胸口,说,“我觉得客长何事这般严厉呢……这面啊,是我们堆栈的招牌面,名唤‘断肠面’。”
话音一落,她倏尔皱了皱眉,亦随跟前这二人的目光了望。只见乌泱泱的人头里,一孱羸男人正立在一宽高约摸七尺的巨鼓之上。而这巨鼓,刚巧挡住了他吕鸣财的丧路。
围观百姓里,几近都是如此这般的私语。
鼓上人唱得忘情闭目,忽觉一阵疾风劈脸盖脸,睁眼时,他鬼老四恰好吃了他吕长贵一记重拳。却闻“哐当哐当”两声,两把鼓锤眨眼滚落在地,那鬼老四直挺挺地从巨鼓上摔下来,同他手里的鼓锤普通,灰头土脸,兀自抽搐了几下便“哇”地呕出一大口血。
桌旁人低声惊呼,方才止住的咳嗽复又发作。
“咦……”
“嘿,你说说,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。他中原四大朴重不也是人,是人莫非还和银子金子过不去?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