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壁的油灯俄然轻爆。
时雍低头,“我不知。不敢知。”
魏千户摆了摆手,正叫人来抬尸,背后就传来一声冷喝。
时雍应了一声,悄悄望着伸直的女尸。
再美的女人,死去了,也是丢脸。
她垂着头,暴露一截白净的脖子,金饰得仿佛一掐就断,身子紧绷着一动不动,那小模样儿落入魏州眼里,便是一个严峻无助的小不幸,他生出些怜香惜玉的心。
“阿拾速验,多数督等着呢。”
“是。”装诚恳并不是一件难事,少说话便好。
周明生摆布看看,抬高了嗓子。
“慢着——”
“带下去。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,像入骨的尖刀。
魏州脊背一寒,低下头。
这是她,又不是她。
一个女人伸直在潮湿的杂草堆上,双手攥紧成拳身子弓得像一只死去多时的大虾,地上的水渍披发着臊腥的恶臭,清楚已经死去多时。
时雍福了福身,走入那间败北霉臭的牢舍。
从诏狱出来已是晌午,时雍头有点晕,淋着雨走在大街上,一辆马车从背后撞上来竟浑然未觉。
这位爷的父亲有从龙之功,一出世便被先帝赐了赵姓,幼时便随父收支宫闱,甚得先帝爱好。少年参军,十八岁便因军功授了千户。这些年来,赵胤一起高升,历任镇抚使,批示佥事,批示同知,至昨年,其父自请为先帝守陵,赵胤袭职,五军都督掌锦衣卫事,手握重兵,专断诏狱,今后走上权力顶峰。
浅淡,淡然,凉飕飕的,仿佛每一个字都刮在骨头上,冷情冷性。
好半晌,她没动。
“阿拾快点!锦衣卫来要人办差,沈头叫你去。”
诏狱绝顶灯火昏黄,牢舍狭小,阴气森森,丰富的隔墙足有三尺,将甬道的风关在内里,氛围幽凉沉闷。
“不是。”时雍吸口冷气,看着脖子上的薄薄刀片,低下头,唇角不经意扬起。
“铮”一声,锈春刀收回金属独占的嗡叫,寒芒从赵胤指尖透过,落在时雍发边,削落她几根头发。
帘子扑声一响,无风却冷。
魏州将文书推近:“阿拾识字吗?”
灯火拉长了男人的影子,大红飞鱼服手按绣春刀,玄色披风寒气阵阵,像一只暗藏在黑暗里的豹子,力量和野性里是一种穿透民气的冷酷。
这是时雍第一次近间隔看这个男人。
从时雍到阿拾,仿佛梦境。
“时雍如何死的?”
血腥味满盈在时雍的鼻端,她看着那具女尸被装在一个陈旧的麻布袋里,由两个锦衣郎一头一尾地拎着拖下去,如同一条死狗。
魏州笑着说:“劳烦你,没有题目就在这里画个押。”
“验了然?”
……
微顿,耳边传来他轻描淡写的声音。
“民女笨拙,请大人明示。”
“是。”时雍低头在文书上押指模。
……
灯火淡淡映照在她身上,昏黄的光晕像一层缠绕的薄辉。她长发丝绒般垂落在败北混乱的干草上,将一张惨白的脸遮了大半,仿佛是一朵鲜艳的花朵干枯在枝头。
时雍猜不透他的企图,诚恳答复:“勘验文书上都有具明,大人能够调阅。”
“时雍但是处子?”
时雍将掌心覆盖在女尸圆瞪的双眼上,细心为她理好衣服,渐渐走出牢舍。
“不消怕,北镇抚司不吃人,时雍也已他杀身亡,大胆出来勘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