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金庸作品集(简体新版) > 第191章 飞狐外传(82)
十年前乾隆天子在杭州微服出游,曾为红花会群雄设想擒获,囚于六和塔顶,厥后福康安又在北京禁城中为红花会所俘。这两件事乾隆和福康安都引为毕生奇耻大辱,凡是当年与闻此事的官员侍卫,都已给乾隆逐年来藉故斥逐诛戮。此两事又因关涉到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的出身隐事,是以红花会亦秘而不宣,江湖上知者极少。事隔十年,福康安创痛渐淡,岂知汤沛竟在信中又揭开了这个大疮疤。福康安又想:信内“探得彼伧出身隐事甚伙”如此,又不知包含着多少丑闻阴私?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,单是这一件事,胆敢提到一句的人便足以灭门杀身。
他听安提督读信读了一半,不由满背盗汗,心想本日大祸临头,再见他竟尔不敢再读手札的后半,却呈给了福康安亲阅,可想而知,前面是更加大逆不道的言语。贰心想:“本日要辩明这不白之冤,唯有查明这小尼姑的来源。”侧头细看圆性,蓦地一惊:“这尼姑好生面善,畴前见过的。”蓦地想起,叫道:“你……你是银姑,银姑的女儿!”圆性嘲笑道:“你终究认出来了。”
满洲民风,遇有盛宴,例有大块白煮猪肉,大家以自备解手刀片割而食,是以安提督身边亦携有解手刀。他听圆性这般说,便取出刀子,割开汤沛小帽的线缝,只见帽内所衬棉絮当中,公然藏有一信。安提督“哦”的一声,抽了出来。
凤天南惊道:“我女儿?她……她是我女儿?”群豪听了两人之言,无不诧异。汤沛嘲笑道:“你还在这里假痴假呆,假装不知。你瞧瞧这小尼姑,跟当年的银姑有甚么别离?”
她从胡斐手中救过他三次,本已下定决计,要想取别性命,为薄命的亡母报仇,但想到他是本身亲生之父,毕竟下不了手。她既诬告了汤沛,原可再将凤天南扳陷在内,但向他瞧了两眼,终是不忍,一时拿不定主张。
“下走汤沛,谨拜上陈总舵主麾下:所嘱之事,自当经心极力,死而后已,盖非此不敷以报知遇之大恩也。唯彼伧既大肆集众,会天下诸门派掌门人于一堂,自必防备森严。下走若不幸有负所托,便当血溅京华,以此书此帽拜见明公耳。下走在京,探得……”他读到这里,神采微变,便不再读下去,将手札呈给了福康安。
福康安虽向来平静,这时也已气得神采焦黄,双手颤抖,顺手接过安提督递上来汤沛的另一封手札,一看之下,两封信上的笔迹并不非常类似,但大怒之际,已偶然绪去细加查对。汤沛见本身小帽当中竟会藏着一封手札,错愕以后微一凝神,便即恍然,知是圆性暗中做下的手脚;自是她处心积虑,买了顶一模一样的小帽,捏造手札,缝在帽中,然后在本身睡觉或沐浴之际换了一顶。
汤沛暗忖本身交友虽广,但行事向来谨细,并不识得红花会人物,这尼姑就算假造手札,笔迹一对便知真伪,当下只微微嘲笑。
汤沛悄悄叫苦,只是不认,福康安不住嘲笑,暗自光荣。圆性转头向着凤天南上高低下的打量。
圆性嘿嘿嘲笑,说道:“你手脚做得如此洁净利落,如果我事前没听到你们暗中密议,也决计想不到这诡计。我问你,你汤大侠的点穴伎俩另具一功,你动手点了人家穴道以后,本来旁人再也没法解得开。但是刚才你点了那红花会强盗的穴道,何故大厅上灯火齐熄?那强盗身上的穴道又何故俄然解了,得以逃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