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所及如此,鼻翼间则是牧草汁液青郁的气味。只要诸人一停下,坐骑就会低头啃食身下的嫩草,哪怕早上方才将它们喂饱。不过熊荆得空赏识草原上的美景,因为他的臣子要死了。
“你等……”囚牢里的赵敖欲再言,却见司马宪等人已经不在。此前一向紧闭的番吾城俄然城门大开,成批成批的赵卒仓促出营,于城外布阵。
“见过大将军!”
“臣安也。入鬼域谒见先王先君,可言…我大楚必昌。”弋菟悄悄舒了一口气,了无牵挂后生命从他身上飞速逝去,待弋醉、弋通、熊悍等人入账,他本想对他们浅笑,但是这笑容方才出现他便永久停止了呼吸。嚎哭声从皮蓬内响起,内里楚军骑士闻之皆泪。
弋菟身故的时候,气候已是炎夏的赵国番吾一片繁忙。颠末半个多月的整肃,赵军军纪为之一清,士卒对将率军官的畏敬随之大增,每见上官必恭敬施礼,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称兄道弟;将率军官也不敢再与士卒沆瀣一气,喝酒纵乐。
“大将军善战之名,我等早有耳闻,赵敖死不敷惜,然士卒见此或军心不稳。”狐婴究竟是谋士,急的时候晓得拍马屁,强过其他赵将十倍。
“不准说话。”熊荆堵住了她的嘴,两人就这么相拥着,感受着对方的心跳。
凌晨,颜聚的戎车行驶在虎帐中,沿路的赵军将卒纷繁施礼。想到之前赵军目无长辈的模样,颜聚对劲的点头,他的尽力终没有白搭。
“臣另有二事……”弋菟看向本身的儿子,堕泪的弋醉躬身一礼后出帐,就在帐外守着。瞥见儿子出去了,弋菟才抓着熊荆的手道:“臣忧患君权弱也。项氏坐大,若敖氏复起。项伯恭敬,然其子孙恭敬否?若敖氏昔有叛心,大王本日或可役使,然大王子孙可役使乎?”
“哦?你竟闻本将善战之名?”颜聚挥手拦下了入帐叨教是否斩首的军吏。
“大秦万岁!大秦万岁!大秦万岁……”番邑城外,大将军颜聚的首级被辛胜麾下的畴骑挑在长矛上。他们身前,步地已溃的赵军被数十万秦军摈除着,惶恐失措中他们连番吾城都不敢进,而是丢弃甲胄跳入尚浅的呼沱水,往北流亡。
弋通老泪纵横,他不但要保护大王的严肃,还要保护弋菟死的代价。他的话熊荆无言以对,待他沉默回到帐中,得闻弋侯已卒的芈玹也是不安。两人对视半晌,熊荆将她抱在了怀里。
“为何不杀我?为何不杀我?”赵敖大声疾问,可惜军吏不答,一向到幕府议战结束,才有人过来相告,提及狐婴向颜聚讨情一事。
“战之将败,败之亡国,我何罪之有?”赵敖不屑。“一齐人耳!齐人也知战?”
“通航又如何?”颜聚看向帐内诸将。“各国只愿秦人伐我赵国,合纵至今未成。为今之计,只要再败秦军,赵国方能不亡。”
“弋卿所做足也,不佞……”熊荆凝噎的说不出话。弋菟是他最信赖的人,他只是他的臣子,而不是楚国的臣子。
从贺兰山以西超出阴山,再从阴山以北的草原往东疾行,最后从雁门郡或者代郡入赵,这便是熊荆返回楚国的线路。四月时节,一望无边的草原已是黄绿一片,蜿蜒的河道好似镶嵌其上的陆离镜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镜带旁的小土丘上开着或红、或蓝、或紫的花朵,装点着无垠的草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