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空大人正在阐述天道至理,宏亮的婴啼隔墙而至。这不是一声,而是两声。斯须,太医、侍医,寺人、宫女,两帮人违礼各捧一个婴儿趋入中廷,两边几近同时在楚王身前跪道,不再冒盗汗的太医尹拜道:“臣道贺大王,两位少夫人生的都是王子。”
“季父!”目睹白发苍苍的景阳颤颤巍巍站上一块不高的石头,与他一起登岸的景骅潸然跪倒。他欲哭无泪,青筋暴起的手想在北风中抓住些甚么,最后只揪起一扎带霜的枯草。
“此合天运否?”楚王只都雅回一脸狂喜的唐渺。
“名荆。”楚王脱口而出,全然健忘名子不成以国。
“岂止赵妃,李妃也产在本日。”楚王面色先喜后忧,当然忧只是小忧,不管谁生,都是他的儿子。“若爱妃俱产公子,孰为圣君?”楚王问道,他先是看唐渺,后又看太卜。
唐渺见到燕寝以内正在筮卜方才有些沉着,可脸上的狂喜却难以埋没。他拜后大声道:“恭贺吾王。臣甫观天象,五星集会于我楚天,此大吉之兆。前人尝云:凤凰在庭,朱草生,嘉禾秀,甘露润,醴泉出,日月如合璧……”
“然。李妃亦……”楚王还在想天运何如,他身后王尹忍不住点头。燕寝两妃出产,一妃寤生一妃早产,他差点吓死。现在筮卜、占天成果都是大吉,他的心方放回肚子里。
“臣断言,此兴我大楚之圣君也。”早就半疯颠的唐渺跳将起来,带着泥块的皮屡毫无顾虑的踩踏在朱红色的蒻席上,只留下一片肮脏。他终究想通五星聚大吉之征象应于那边了?就应在燕寝赵妃肚子里的孩子身上。想到此他声音高的几近在喊叫:“臣道贺吾王。圣君降世,我大楚必可承天运、复故郢、兴大楚。”
天降异象,景骅却还沉浸在季父自缢的哀痛中,他看着星空茫然若失,但是在几十里外的楚都寿郢,司空唐渺将近疯了。他撞撞跌跌的直奔路门,刚进门就和一个寺人撞到了一起,脑袋生疼间,他连皮屡都没脱,直下台阶冲进了明堂,口里直呼道:“大王、大王、大王……”
“名悍。”目光在世人脸上扫过,楚王抱起正在哭泣的婴儿,婴儿在他怀里哭泣挣扎的更短长,看着他挥动的小手,当即赐名为悍。然后他又抱起另一个,这个已经睡着,长的是瘦长非常,肤色也黑,双腿仿若荆条……难怪是寐生。
“卿何事?!”楚王玄衣纁衫,筮与卜久久不见成果,他不免焦炙显于色。这时候司空乱哄哄的跑来,天然愠而不悦。只是,司空之职乃占相于天,莫非天象有甚么异变?
楚王喜极,太卜却如鬼怪般悄无声气的过来,沉沉拜道:“男也。立之为王大楚必昌。”
“在此吧。”拜别东南,景阳去冠摘剑,华丽的带钩解下,腰带堪堪攀过了枝丫。
“莫敖……”景骅身后的军司马等人也忍不住呼喊,但他们谁也没有起家。
“葬此可望西北,惟天佑大楚。”景阳对景骅做最后的交代。灌完最后一口楚沥,他脖子伸进腰带,只是一跃,身躯便吊在树下,如同北风里枝头挂着的赤实果。
“公子,快、快看……”跪坐很久,朝阳仍未升起,景骅的随身小仆见了鬼似的把手指向了头顶。那边,暗中逐步转成靛蓝的浩大天空,五颗巨大的星星清楚可见,它们排成了一条直线,斜横在繁复光辉的星幕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