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灵均接捧在手心,凑到下巴,让散出的热气熏在脸上,朝渠奕眨眨眼。她是懒到能不消手就不消手的境地了。
太上皇很不给面子:“肉糜我怕你会多吃,肚子胀得能够踢蹋鞠。黍米菜粥就很好。”
“冰糖和红果一同熬制的。食欲不振、面色黄的人也合用。”渠奕把最后一枚红果喂给元灵均,放下碗,“明日在膳前食用五枚,不准饱腹。”
“君举必书。一朝君王一朝臣,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在百姓的目光下,前朝有史官是以祸及九族的例子,帝王的权力好用,不过是趁一时杀人之快。秽迹彰于一朝,恶名披于千载,把弊端的言行举止载入史册对帝王而言不是甚么光彩的事。但我不会杀史官,他们能够放心大胆地载录我之言行,我做过的错事,桩桩件件都将传于后代,给元晋先人一个警示,制止犯一样的弊端。”
“儿请君父明示。”元灵均不解。
太上皇病后,不喜好用荤食,又把帝王四餐改作三餐,膳房在素食上变方地改花腔。
老史官掷笔伏跪,恨不能痛苦流涕一场。
元灵均扑空,悻悻然地扁起嘴,转念一想,明日起不起得来还不是本身说了算。
“跑,必然跑。”她大力地啄头。如愿把手伸进了渠奕的袍子。
元灵均拍打几面的声音震得老史官笔尖一颤。
“给公子盛一份肉糜羹汤来。”太上皇叮咛内侍。
“我还没想好,等想好再说。”她打着哈欠,心对劲足地闭上眼睛。
那是在一个氛围诡异的凌晨,她和樊姜坐着颠簸的马车赶往临安,苍山负雪的腊月寒夏季,临安城内倒是百花怒放的热烈气象。她犯了痼疾,樊姜把她抱在怀中,细言细语地哄她喝一碗浓黑涩的药,她瞥见汤药中倒映着一张惨白如鬼的女孩面孔,两行黑血正从她的眼角滚下,瞬息间,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药没了踪迹,那只端着碗的手也变成一截森然可怖的枯骨,她放声尖叫,打落空碗,哭唤着母亲,身边哪有樊姜的身影。
值夜的婢女在外间打打盹,阁房的元灵均却挣扎在一场恶梦之海中,像濒死的病人,想伸开喉咙大喊拯救,却被灭亡节制住了舌根,就在她被那股庞大又可骇的力量吞噬进暗中的未知之地时,人间的亮光从裂缝中一点点放大,大到能够包裹暗中。她回归到了人间。
元灵均瞪住老史官:“写的甚么,念来听听。”
渠奕一勺勺递到她嘴边,笑问:“能吃吗?”
少女的鼾声轻起,渠奕扒开伏贴在她额头的乱,印上一吻。愿你好梦。
能吃还能治腹胀?元灵均将信将疑。摸摸圆滚滚的肚子,要真是蹋鞠她一脚踢飞就好,何必费心吃力。
鲲娇端着食案从内里出去,古怪地看了主君一眼,走到中间的一张茶几腾开手,将汤勺伸进陶罐,再盛在碗中,一边解释:“殿下寻到一种食疗法,专门针对减缓胀腹,叫红果汤,主君今晚食下,放心睡一觉,明早就该舒解了。”
太上皇惊得一口黍米呛在喉咙里,憋得脸通红:“我儿一夙起来好大的气性。”一身非常装束,不知上哪疯玩了一场。茂生让人取坐垫。
陛下,老臣求您啦,转移一下视野,让老臣顺口气吧。老史官想伏在太上皇脚下,抱住太上皇的大腿痛哭一场,一诉多年来俸禄微薄还要恪失职守是多不轻易。门口的一声巨响把他的一点大胆设法振飞到了九霄云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