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值烦躁间,忽觉身边一人不断地扭解缆体,乱推乱闯,挤得旁人纷繁遁藏。那小厮转头望去,竟是方才那推人的老头,不知他是何时挤到本身身边的。此时离得近了,但见这老头身上异化着黑斑和泥土,又脏又臭,即便不是乞丐,也是个无人照看的孤寡老头。小厮怕这老头又要推人,赶紧皱眉遁藏,但是身前身后都是人,又能往哪躲?
只听一阵叫唤声由远至近,倒是四周几名寻街公差听到动乱,仓猝赶了过来。但是这秦淮河一带的人实在太多,又逢此混乱,那里走得动?这些个寻街公差焦心之下,干脆挥动开手中的铁链,一顿劈脸盖脸地乱扫,顿时打伤好些人,硬生生地自人群中斥地出一条门路来。待到他们赶到朱雀桥上,那老头仿佛已支撑不住,仰天跌倒在血泊中,身材兀自颤抖不休,一张大得出奇的嘴仍旧伸开。
那小厮身在人潮,花了一顿饭的工夫,才走出十几步间隔,抬眼一望,已到了朱雀桥头,过桥便是乌衣巷口。却见丈许宽广的桥上,竟挤满上百人,当中有大半是在桥上立足玩耍,抚玩秦淮河上来往的花船。又等了好久,那小厮好轻易才上得桥来,也不知是本身跟着人潮走上来的,还是被人潮挤上来的,一时候四周八方都是旁人的口耳眼鼻,往本身头脸上喷来各种异味的热气。
正行之间,猛听身后传来一片怒喝声,继而人潮纷涌,向两旁分出一条道,走上来一个褴褛衣衫的白发老头。但见这老头稀稀少疏的一头白发,身上的粗布麻衣少说打了十几个补丁,仍然暴露好几个大洞,披收回一股烂菜叶的臭味。他那一双腿颤颤巍巍,走得倒也不慢,底子不睬会门路的拥堵,碰到有人挡住来路,便伸手往那人身上推去,举止甚是无礼。
“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落日斜。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平常百姓家。”
目睹火伴跳河逃命,其他几名寻街公差一时还没回过神来,便有一道玄色的身影划过夜空,如同寒鸦般凄冷无声,悄悄落在桥上。在场虽有上百人,混乱中竟无一人瞧见他是从那边而来。但见此人双脚一粘地,便顺势蹲下身子,去查探地上那老头,乃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,一张脸倒是棱骨清楚,仿佛只剩皮包骨头,和略微肥胖的身材极不相称。
须知这盒聆香斋的月饼本就代价不菲,中间还夹带了自家仆人写给吏部官员的私信,这一弄丢,如何得了?那小厮惊惧之下,赶紧双手齐出,要将那老头推开。不料那老头力量倒是不小,叫他摆脱不得。一时候两人相持不下,眼看就要掉下河去,旁人早已接踵躲开,都怕肇事上身,竟没人敢上前劝止,只是在旁冷眼群情。那小厮不断地叫道:“大师快搭把手,我不熟谙这个老头!”旁人仍然无动于衷。
一名寻街公差见他无礼,肝火陡生,哪还记得甚么惊骇?径直用手里的铁链往那人头颈抽打畴昔,喝道:“官爷在问你话!”谁知铁链还没扫到对方,便觉手中一痛,也不知如何的,铁链已脱手而去,到了那中年男人的手里。那男人顺手将铁链扔在脚下,忽地站直身子,双眼环顾四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