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到这赤龙镇衙门的后堂当中,倒是出奇的整齐,看来其间的吴镇长倒也算是个心机周到、做事滴水不漏之人。目睹这后堂里的统统东西都摆放得有条不紊,谢贻香本来对本身的行动并没太大掌控,但现在见到这般景象,心中反倒是一喜。
但是这却难不住谢贻香,她在刑捕房里任职的时候固然不长,但对于措置公文之事却最是特长。这倒是因为谢贻香身为大将军谢封轩的女儿,固然是在刑捕房里任职,一干官员倒也不敢让她以身犯险,以是分派给她的大半事情,都是让她与各种文书打交道。眼下这赤龙镇后堂中存放的公文虽是极多,却毕竟比不上都城刑捕房里那些公文堆积如山之壮观,再加上清算的如此有条不紊,谢贻香天然驾轻就熟,不到一顿饭的工夫,便将统统抽屉外贴着的小标签熟谙了一遍,晓得在哪些抽屉里,本身或许能寻觅到一些蛛丝马迹。
谢贻香当下顺着这个思路往深处思考,说不准就连当明天子,也和这赤龙镇也有些不明不白的干系,以是才会任由赤龙镇的赋税公文上呈现这般诡异的火耗。她正思考间,俄然感觉头顶一凉,仿佛是一滴水滴落到了本身头上,仓猝昂首望去,却见头顶上除了那雕花红板屋顶,便再无它物,那里有甚么滴水的陈迹?
根据后堂里的这些公文的分类,要说这当中最首要的,起首便是赋税一项。须知不管哪朝哪代的朝廷,每一年都会根据往年的收成,向各地衙门下达来年所需交纳的赋税目标。待到年底之时,该地衙门如果能遵循规定目标的八成将赋税交纳给朝廷,那便算是合格,相干的大大小小官吏也便随之通过年审,顺利过关;不然便是本地官员的渎职,要依律接管朝廷的惩罚。
当下谢贻香便将这赤龙镇近十年来的赋税公文细心查阅了一遍,结论倒是匪夷所思。因为遵循公文上的记录,自本朝建立以来的这十多年间,赤龙镇每年赋税中的火耗一项,竟然是出奇的诡异――倒不是火耗高得出奇,而是底子就没有火耗!
莫非是因为这赤龙镇地处天下技艺之都景德镇之西,以是熔铸技术冠绝天下,乃至本地白银的熔铸能够做到没有任何耗损?谢贻香当即否定了这个设法,日月盈亏蚀就是天然之理,六合尚且有不全,又何况是此大家间的熔炼技艺?
眼下已是四更天时分,深夜中一片沉寂无声,就连一丝风声虫鸣的杂音也没有。在谢贻香手里那盏油灯的微光辉映下,后堂里存放公文的处所倒是极其夺目。但见后堂西边的一整面墙壁,清楚是一个齐顶的木柜,上面充满了城墙砖头般大小的抽屉,就仿佛是药店里安排各种药材的那种抽屉,密密麻麻从空中一向堆叠到屋顶处,两段也别离抵住了南北边的墙面;每个抽屉上都贴有一张小标签,说明抽屉里所存放的公文条目和种类,谢贻香大略预算,墙面上这上百个抽屉内里,即便是每个抽屉里只存放着十来份公文,这全部后堂的“壁柜”当中,起码也有上千份的公文等候着本身的查阅。
本来按照本朝法律,各地上缴的赋税,终究都必须以银锭的情势呈交各级官府,由各级官府汇总后交纳给朝廷。这便牵涉到将粮食、丝绸、布匹等物折算成铜钱,再将铜钱折算成碎银,继而将碎银熔铸为银锭的过程。而这当中每一个环节,必然会产生耗损,特别是最后这一步“将碎银熔铸为银锭”的过程,因为有熔炼技术的范围,由此所产生出的耗损,便是世人常说的“火耗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