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谭伯,是不是我贪婪太多……才会事与愿违?”
白衣青年顿首下拜,朗声恭呼:“草民白子毓,伸谢皇恩。”
退朝的人流缓缓而散,郭临如顽石横卧激流,任由世人避她而走。刑部尚书冷冷地哼了一声,兵部尚书叹了口气,负手分开。
黑甲神武军重新出发,削瘦却有力的身影立于最前。若将头顶的螭龙金冠,换成昔日朴素的皮革发带,便与那滑头英姿的少年校尉无一非常。秦慕樱立在酒阁窗前,悄悄放动手中的画卷。她亲手绘出的回眸惊鸿,被画中之人赶在抄家前托人归还于她。现在凝睇远去的那道背影,已不知怅的是画卷浮光掠影,还是面前与经往一样难料的运气。
“……”姚易沉默半晌,悄悄叹了口气,支吾道,“少爷,我,那是我自作主张,对不……”
袍袖下的手臂微微颤抖,拳背青筋暴起。他涩然缓声:“阿临,你是筹算……”
紫宸殿前,徐公公接太小寺人手中的燕窝,还未推开殿门,余光一扫,瞥见墙角一截姜黄衣角。
窗格上积储的雨滴逐满逐滴,轻声敲打着窗沿。
行役在疆场,相见未有期。握手一长叹,泪为生别滋……
夺了这皇位又有甚么意义!
“啪嗒”一声,是靴面上溅碎的泪渗入炙热的地底。
不过半晌,一颗小脑袋就探了出来,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。徐公公抿唇一笑,走上前温道:“郭小少爷,来这里玩耍,可要把稳羽林军捉了你。”
徐秦不作陈迹地撞了撞他,使了个眼色。郭临看在眼里,笑而不语。梁仪一根筋,大抵还痴痴地感觉她并没有杀人,是被人冤枉了。而徐秦固然知情,却没有在他面前说破。虎帐人言可畏,而他们两个,恰是信赖她终会返来,力要将她保护至此。
她弯了弯眼,俄然就笑开了。笑容朗如皎月般明丽,豁然轻畅,斯须化开他的激愤。她推开他走到围栏边,俯瞰一脉宫门,轻声道:“意沈,奉求你一件事。”
因为他清楚瞥见那握得紧紧的拳中,一截银制的钗尾合光闪烁。仿佛还能看到流觞曲水宴中,它仆人的惊鸿剑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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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成为大齐江山的仆人。”她回过甚,耳边的碎发随风飘荡,逆光勾画出唇角上扬的弧度,“在以你为皇的天下,我信赖,即使只做个山野布衣……也能活得安闲安康。”
朱雀大道旁,挤满了送行的百姓。风萧萧,车马匪翼。她俄然鼻端一颤,目光往道旁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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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临在这细碎的声响中悠悠转醒,鼻端一丝亮光的碎发蹭得发痒,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,侧过脸闻到熟谙的竹香。
她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再度展开时,眼底只剩一片肃杀腐败。
马车勒缰停下,郭临搀着姚易的手,跳上马车。劈面立着两位身形雄浑的武将,望到她的身影好一番神情冲动,回神仓猝单膝下拜。
朱红驳古的大门缓缓拉开,庄肃的“朱雀门”三字下,是清一色黑甲红披的威武铁骑。延绵宫墙内,看不清尾端。
“门——启——”
谭伯心中一痛,赶紧搀住他的肩,哀声劝道:“殿下……”他咬牙咽声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隔着铜镜遥眺望向他,表面似罩了一层烟黄光晕,看不清楚神采。头皮连接着发丝的悄悄颤抖,又何尝感受不到腔调中的苦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