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下清雪纷飞,暴风拂起纯白的丧幡“哗哗”作响。谭伯收回目光,深吸了口气,迈进堂内跪在火线:“殿下。”
徐秦闻言一愣,正欲出声,忽见陈聿修侧眸望来。心下顿了,诚恳地站回原地。
间隔萧贵妃御花圃遇刺已过了旬日,天子终究下旨,以皇后之礼将其安葬。百官释服,皇太孙及魏王等服丧。有言官发起,国战期近,当效仿魏、晋之制,既葬而祭,祭后便除丧服。
“畴前大将军尉迟敬德行至武威,也曾下拨饷银,召能工巧匠补葺寺塔。鄙人摆设所为也只是效仿千人之万一,实在不得大师如此之礼。”郭临拱手笑道,打断方丈的伸谢,“何况他们早在我来凉州之前便已自发来寺中帮手,实在不是鄙人的功绩。”
方丈长叹一声,不再更多言谢。见郭临正眯眼瞭望舌舍利塔,隔着满天雪雾,看得不甚清楚。便暖和一笑:“施主请随贫衲来。”
方丈略略一惊,喜道:“不想施主竟然熟知,幸善。此塔中仍供奉着法师舌舍利,不知各位施主,可要入内偈拜?”
琼关,郭临白鹫心下大惊,但仍慎重点头,谨慎翼翼地把手书支出怀中:“部属誓死完成任务。”
“两晋各国混乱,前秦世祖派骁骑将军吕光攻打龟兹。临行宿世祖提及法师,令吕光攻陷龟兹后,快马将其送回。吕光得了法师后,却因见他年齿尚少,当作凡人调戏之,强妻以龟兹王女,使法师破戒。法师圆寂前,比方本身是‘臭泥中生莲花’,望其弟子‘但采莲花勿取臭泥’。后与众僧道别时说:‘愿凡所宣译,传流后代,咸共弘通。今于众前发诚笃誓,若所传无谬者,当使焚身以后,舌不燋烂。’后秦弘始十五年四月,法师圆寂于草堂古刹。荼毗后公然舌根不烂,可见法师佛心,所译经文全无错处。”
崇景十四年腊月十三,忌入宅、作灶,宜移柩、安葬。
“竟然会如此,”白子毓垂首低吟,心中已然清楚,唯有感喟一声,“唉,陛下此法逼魏王反,实在是抱薪救火,下下之策啊!”
“玉锵,”忽地一声沙哑的嗓音打断他们。君意沈缓缓动了动头,发冠还是点地,看不清神采,“你归去吧。”
“哪边?”她上前扶稳他,问道,“是西魏还是大齐?”
“滚。”
方丈点头:“是,贫衲正要和各位提及此事。”
“……这内里但是干系全部大齐的奥妙。”
“七叔叔……”
郭临和陈聿修走下台阶,在殿门的僧人丁宣佛号见礼时恭敬地落帽回以一礼。徐秦跟在身后,见状也放下风帽回礼。
郭临苦笑一声,转头看向陈聿修。他眉梢一扬,朝她和顺含笑!无需言语,领悟已通。想了想伉俪一体,既然是他以她之名办的功德,也就与有荣焉罢。
郭临感喟上前,伸出双手扶起他。胸腔一阵酸楚,嘴唇张了张,只觉声缓音涩:“……太像了,你和你哥哥。”
容仪恭美曰昭,惠和纯淑曰德。昭德……一个谥号,就此封存萧皇后的平生。
他想起少主交代的话,心下一颤,缓慢地捡起手书。但是一瞬,脑中忽又回放起方才白鹭那副倨傲的姿势。幼时的回想、少主的号令、白鹭的背影几番交杂心间……他咬了咬牙,长吸一口气,抬手拆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