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远地已能望清山下长长的一条僧侣步队,慧同一贯晓得这位方丈的职位场面,倒也不甚诧异。只是昨日晚间才接到少林方丈拜访重玄寺的动静,本日不到晌午便到了,实在太快……加上那信笺上还提及了正在寺内礼佛的董湛和白子毓。想起昨日董湛跪在郭景云牌位前说的话,他模糊有些不祥的预感,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“习医?”郭临垂下眼睑,似想起了甚么。半晌后她含笑一声,抬手把玩那株及已。“世家至公子,竟然会习医?”
晌午刚过,林间倾泻的阳光暖和温馨。后山溪边草丛处,一小我影缓缓蹲下。
董嘉禾本来跟着父亲坐于下首,心中不时记取郭临的叮嘱,不想暴露一丝一毫的马脚来。可听到知玄的话,还是骇怪了一番:“白兄,我如何不晓得……你何时下了这么大的赌注?”
“当然,还是百窍溃血……更都雅。”
说完,他站起家,幽幽瞟了董湛一眼,迈步朝外走去。白鹤半晌不断,紧跟厥后。
饶是董嘉禾如许粗神经的,也听出了知玄话外之意,实在是太……他忍不住低头朝父亲看了一眼,见董湛垂着头,悠然地坐于轮椅上,面上模糊暴露一丝鄙夷。他这才咽下呼之欲出的不忿,决意埋头旁观。
“客气客气,”知玄眯着眼笑了笑,目光在世人身上一转,温暖地抬脚,表示世人退席再聊,“老衲听闻公子对全天下的文人武者下了战帖,不管情势,凡赛过公子的皆可得白家赠银。可有此事?”
重玄寺的武僧仪礼上前,与二僧客气酬酢了一番。慧同见弟子们有礼有节,没有失了面子,心下稍安。昂首看到知玄抚着长长的白须,眸光一派落拓,倒是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四周。慧同正想着接待有失,竟见礼了好一会儿还未宴客僧们进门,正欲开口,只听知玄轻哼一声:“阿弥陀佛,怎不见寺中高朋。莫非那二位,不肯同方丈一道驱逐老衲?”
出了会客堂,白子毓停在一株阔叶梧桐下。肯定堂中人看不到了,才靠着树身闭目浴阳。直过了一炷香,胸中戾气方才稍稍消解。
郭临眼眸微咪,不动声色将及己收进袖中:“本来还是被白兄发觉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好派头!”知玄锡杖一晃,上方的九环叮当作响。近旁的武僧海真见状,忙双手伸前,恭敬地接下锡杖。知玄微微探身,一派浩然地垂眉含笑,“听闻公子麾下军人了得,公子亦曾经放出豪言,如有能胜得半招者,即奉上白银万两……”
知玄瞧见他们,大笑着杵杖上前,径直超出轮椅:“老衲观公子边幅堂堂,仪表端方,想必就是姑苏白家的公子了?”
也好,与其把这钱给如知玄普通处心积虑的人,倒不如给这个少年痛快!白子毓心下稍松,抬目睹火线夕阳印照处,有一个棋盘石桌,落了些枯叶,中间整整齐齐码着棋子。
行到一处阴冷风暖的地点,郭临大咧地拂开下摆坐在地上,握着药草的手朝白子毓扬了扬。白子毓抿唇一笑,毫不介怀地撩袍坐到她身边:“看来我幼年习的《新修本草》倒还没有忘完。”
“不过略懂外相罢了……”他瞟了目光秃秃的及已,仰天续道,“‘活血镇痛,常用于跌打毁伤、知名肿毒。’不过,及已应是春季着花前来采挖,去掉茎苗、泥砂,再行阴干,方能做药。莫非……是因你右臂的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