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先生捋须轻笑道:“此乃贵阳所产的云雾茶,光彩翠绿,香如幽兰,味浓醇鲜,芽叶肥嫩白亮,饮之清热降火。尹公若喜,稍时鄙人便命人备了送去府上,如何?”
常言:面上无肉,做事寡毒。
佛门此去多少地?欲把残花问上人。
尹千华躺在织锦软椅上,一袭月红色的长裙垂至脚踝,软软覆住大半个鞋面,仅余两只缀着金线的橘色鞋尖。她望着亭前开到茶縻的大片芍药,面上神情仿似沉浸在了某种长远却难以健忘的旧事中。
尹千华没再往下说,菡萏好似言犹未尽,终究却耷拉下眼皮,闭口不言。
尹千华垂下眼睑,再抬眸,已是容色平和,“不必。”她轻吐出口气,又道:“坊间那些流言你可有些眉目了。”
尹千华阖上眼,隔了老长一会方才又道:“阿谁叫云姝的丫头还没动静么?”
“罢了。”尹千跃笑得一脸暖和,“都是自家人,勿须客气。”
闵氏在家做女人时就是率性惯了的,自嫁与冷定宕后这还是头回被他当着丫环婆子们的面怒斥,悲伤之下只说冷定宕是有了尹氏故看她生厌,一时哭将起来。
冷定宕拿着她头疼,却仍好言劝道:“自她进府我可曾踏进她院里半步?夫人休要在理取闹!”
菡萏不及开口亭下就有婢子来报,道大舅爷来了,现在正在东厅与将军叙话,大舅爷还打发了人过来传话。菡萏起家下了凉亭,须叟转来奉告尹千华,“尹公令人回话,一年前卫家村遭过一场瘟疫,村里人死了一多数。云姝爹娘与弟妹都死于那场瘟疫。媒婆去村里时云姝卖了本身拿钱安葬家人,幼时还跟着村里一老秀才认过几个字。”
冷定宕目光如炬,自尹千跃面上扫过,不屑之情已溢于言表。
冷定宕眼一瞪:“怕个鸟,就照夫人说的办。”
两弯黛眉轻蹙,尹千华又望向亭前芍药,悠悠道:“连你都看不明白,我就更看不明白了。每有看不明白的事我便会想起阿窝她爹……任你千头万绪的事,到他手上便一目了然。如果他还在……若他还在我又怎会来此?”
尹千跃亦笑道:“主簿美意,咱家却之不恭了。只是咱家本日非为品茶而来。蒙皇上厚爱,忝当大任,咱家安敢不殚精竭虑以报圣恩。”
两人都不出声,有风穿过凉亭,一声幽幽感喟落在风里,滴溜溜在菡萏耳边飘忽着打了几个转。
菡萏坐在她斜后边,手拿纨扇,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打着扇子。
尹千跃嘿嘿一笑,捧起面前的白瓷青花茶盅,揭盖拂着袅袅茶气,一双手指节清楚,白净苗条。他将茶盅移至鼻端下方,闭目深吸一口,“好茶。”
闵氏发怒:“老爷兵马平生自是不怕,我不过一妇道人家比不得老爷。不准超度,那做场法事驱邪总成罢?”
冷定宕道:“流言岂可托?要寻仇不早来寻了?何必自扰。”
冷定宕公然也就分歧他客气,一起引他到了正房东厅,分宾主坐下。上过茶点后,冷定宕开门开山问道:“不知参军大人光临敝府,有何见教。”
冷定宕有些不耐,侧过身,对上蒋先生视野,蒋先生微摇了下头,表示他稍安勿躁。冷定宕心下也晓得尹千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暗吐口气,勉强压住不快,静候他开言。
尹千跃不过三十五六,生得面皮白净,唇薄,吵嘴有力,只是面上无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