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难临头各自飞,说得一点不错。民气不在,强留又有何用?主子想去便去吧。我这平生,终归是工夫虚掷,匡复大周再也有望。”
苏光复目露浅笑,充满了对往的怀想:“昔年苏家老宅当中,我曾与你父亲一起扎制纸鸢,他便曾制作过大鸟飞越山涧。当日沧浪轩内我曾亲见他的技术挂在你的书房,你必定已得过他的真传。”
苏暮寒本是跟着世人走至门口,瞅着那一大屋子人焦心惶然的模样,他略略踟躇了半晌,终究过门不入,而是径直回了本身房里。
苏光复惨淡而笑,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,更添病骨支离:“主子,现在我们这些人已是穷途末路,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吧?”
不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色鹞子,满是苏暮寒这些日子所制。
苏暮寒打眼瞧去,见苏光复神采蕉萃,嘴唇毫无一丝赤色,神采惨白到几近透明。贰心间一阵哀思,抿了抿嘴唇,甚么话都没有说,只静肃立在房中。
苏光复被人抬回房里躺下,神采一片蜡黄。苏暮然快手快脚令人支着火盆,又忙着去传军医。童大海、黄捷等军中将领连同几位千禧教的头子都集合在苏光复床榻四周,忧心忡忡地盯着昏倒不醒的他。
邻近晚膳时,有兵士来向苏暮寒禀报,道是苏光复已然复苏,现在请他畴昔。
烛火昏黄,映着苏暮寒安静如水的脸庞,他低低笑道:“先生这平生都为大周而活,暮寒佩服之余倍感悲壮。何如天不从人愿,这些年千禧教便似是飞蛾扑火。实不相瞒,我现在才对先父有了新的熟谙。他并非不想取这祖宗留下的天下,而是不想做恐惧的捐躯,更不想陷天下百姓于水火当中。”
苏暮寒目无神采地瞧着,心间倒是一阵一阵刺疼,他拿一旁的茶壶倒了碗水,淡然递到苏光复手上。
笼在玄色大氅里的双手微微颤抖,苏暮寒眸色淡然,身材站立笔挺如松。即使内心翻江倒海,瞧着倒是一片安静。
喉头一抹腥咸的感受上涌,苏光复拼力将那口血咽下,尽力挤出一丝笑容:“我们将话说开,自此便一拍两散。但愿主子的纸鸢够高,能助您飞越城墙,再飞越西霞的重重包抄,能与乌金和墨离相逢。”
竟然连苏暮寒制作鹞子的企图也拿捏得极准,苏暮寒绝世的容颜上此时才显出一丝萧瑟:“先生公然聪明,暮寒的心机向来瞒不过先生。”
翻开盒子,里头是一只折成三叠的雄鹰鹞子。用了防雨雪的厚黄油布做面,细弱坚固的竹节做骨,与墙上那些莺莺燕燕迥然分歧。
鹅毛大雪漫天飞舞,城墙上如白毡铺地,一片缟素气味。
苏暮寒也不否定,只悄悄谛视着苏光复:“先生要将我拦下来不成?”
苏暮寒目光掠过墙上那些五色斑斓的鹞子,悄悄将手伸到床榻下最埋没的处所,一只丈余长的木盒里装着他现在最后的但愿。
外头呵气成冰,苏暮寒搓了搓手,披了件墨黑的大氅,顶着风雪往苏光复房中走去。进了院子,正与从里头出来的苏暮然打个照面,苏暮然眸色冰冷,狠狠地剜了苏暮寒一眼,似是指责他方才的薄情。
大敌当前,他却借着扎制鹞子略做消遣,已然引得军中诸人不满,只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等闲发难。
提及苏睿,苏光复目含密意,充满深深的怀想: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与你父亲曾是极要好的兄弟。诛杀他的号令颁下,无异于从我的心头剜肉。你随了你的父亲,即使有些野心,却还是过分仁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