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溪晚全程都没如何正眼瞧林幸,不过林幸一向偷偷察看她。徐溪晚听了男人的话,脸上还是没甚么神采,只是眼里闪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,很快又被掩蔽进瞳孔里。她的眼仁黢黑,藏起情感后就是一片深潭,一眼望不到底。
林幸忍着痛听这个女人说话,明显是慵懒随便的语气,恰好声音清冽砭骨,裹在三九天的北风里,让林幸忍不住打了个颤抖。
“能活着就不错了。”林幸的娘舅不耐烦,搡了搡林幸,狠狠谩骂几句,才道:“要不是为我姐姐,谁情愿养着这个小灾星?别的话我也未几说,这娃娃十万块你带走,今后今前任你措置,是生是死和我们林家再没有半点干系。”
林幸向前栽了一下,差点就脸朝下撞到水泥地上,还好很快站定,唯唯诺诺地低着头,双手绞在一起。
长年在工地干活的人手劲极大,即便穿了厚厚的棉袄和毛衣,林幸还是疼得五官都皱在一起。
林幸的娘舅却不接。
徐溪晚姿式稳定,掐灭了烟头,视野略微向下斜了斜,目光在林幸身上逗留半晌,皱眉,“如何这么小?”
徐溪晚握住林幸的手。
徐溪晚第一次和她见面,因而礼节性地暴露一点笑模样。
他神情冲动,拽着林幸胳膊的手也不知不觉间使了劲儿。
她沉默的时候有点长,林幸忍不住悄悄昂首偷看。徐溪晚的脸笼在烟雾前面,并不逼真,只要一双嘴唇,血一样红。
她初见徐溪晚,在一个破败老旧的筒子楼里,低矮的楼栋围出一方狭小的天空,被混乱交叉的电线划成更小的部分。电线交叉之间是拥堵不堪的阳台窗户,这些窗户和阳台被锈迹班驳的防盗网隔开,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,牢房一样阴沉。
林幸从没在娘舅脸上见过如许的神采,她年纪尚小,不明白此中含义,只看出来娘舅表情很好――这是理所当然的,箱子里那些钱,充足让舅妈和弟弟都过上敷裕的糊口。林幸又偷偷昂首去看徐溪晚,自始至终,徐溪晚脸上的神采都微乎其微,仿佛北风中鹄立的一尊雕像。
林幸从没见过这么都雅的女人,一双狭长凤眸,眼尾上翘,睫毛长长的卷起,画里走出来的妖精似的。
徐溪晚长得很高,高到林幸得尽力抬起脖子瞻仰,腿也很长,林幸小跑着才气跟上她的法度。
一根烟燃尽,徐溪晚在墙上碾熄烟头,从大衣口袋里取出已经空了一半的烟盒,敏捷地又叼一根进嘴里。
徐溪晚这才略点了点头,朝林幸伸出一只手,“走吧。”
可徐溪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顺手签了张十万支票,撕给面前的矮小男人,行云流水。
那年初钱还很值钱,林幸的娘舅在市里的工地上打工,一个月人为不到五百,一家人住在摇摇欲坠的筒子楼里,冬冷夏热,房租四十块钱一个月。十万块,充足在县城里买一套三居室的大屋子,南北通透的那种。
送钱的人来得很快,也是一个女人,春秋和徐溪晚差未几大,从一辆玄色轿车高低来,手上提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,这类箱子林幸只要一次在电视里见过。
林幸也不抵挡,任他推搡,站在一旁冷静听着,听到“十万”两字,倒吸一口冷气,内心直打鼓。
这是一张顶都雅的脸,是那种气势实足、目空统统的都雅,五官素净而具有进犯性,让人只销看上一眼,就再也忘不掉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