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月前,亦君以真正的六王殿□份接过了此次出征的三十万雄师统帅之位。本来便是因亦君临时将赵江打的去了半条命而吃紧亮出身份之举,即便水麒麟在身侧、冰矜拿出兵符令号令全军,也实在会让有些将士公开唏嘘。毕竟一个六王殿下的身份,怎能说变就变?传言说是在先帝陵前痛哭流涕的六王殿下秦澍,竟然一下成了冒充的宵小之辈,也确切轻易让将士以及天下百姓对大翳天子秦家的严肃成了笑话。
这个小少年名为薛尹,也确系是百越伪朝长史、大将军赵铜家的表亲。说来地上这个落魄少女也并非与他家毫无干系,只是前几日少女浑身脏污路过了他家府上时,他姐姐正回家探亲,刚巧在门口下车时遇见了这个少女。他姐姐便叮咛下人给了少女些钱两,孰料少女仿佛有病在身,接了钱还不想走,最后上前扯着她的衣角。问少女是有甚么话想说,可这少女开口也说不出甚么正儿八经的话来。不但操着外埠口音,又话语不清,更是让人难以听明。少女见旁人未明其意,手指颤抖的又要写些字。她手上脏的短长,又像是病发似的颤抖不已,更没法让人看清她是画还是写,乱糟糟地边哭边舞手。最后如薛尹他姐姐般纯善,也觉得她是疯了。
但一月间的转折已将朝廷不妙的势头窜改,天子竟也如亦君但愿的那样颁下了圣旨、圣旨,不但全承认了亦君的秦澍身份,更奉告了这统统原是反贼秦渐的一场诡计,天子和太后不过是顺水推舟。撤除那些随反贼秦渐逃往百越的朝官,更将朝廷暗里的反贼余党给顺藤摸瓜了。偏巧那曾多少时位列九卿之首的廷尉桓隽家便是砧板上的最大块肉,让天子最早开了他刀,但典客府大员桓子瑾趁出使漠国时成了漏网之鱼脱逃,再撤除天蟾山庄打消婚约、公开里投奔太后以外,也几近是诛了桓家十族。只要有些许相干人等,尽皆重刑。
而沙尘当中俄然闪现出了几道凌厉的剑光,飞剑难掩的光芒螺旋飞舞,灵动地在不竭翻滚的庞大沙浪里穿越。即便远远看去剑光只是纤细几点,也可让人激烈感到是能与那一处压顶的暗淡沙尘相持的力量了。
“女人。”
“唐公子成心救她,为何还要将她留在路边?”北宫冰矜说着,脸上的严厉神采仍然未有窜改。她也并非冷血之人,不然当初又何需求救柏亦君一命,只是此时驱剑光离阵前不过十数里,既然二人顺利探阵,理应服参军令尽快回营复命共商大计才是。
直到少女的嘴角边上排泄了血,小少年才被转头寻他的下人拖了走,嘴里还不忘喊道:“现下兵荒马乱,我表哥是大越朝长史、大将军赵铜,还怕她个小□不成!!”言下之意是趁着两军交兵官方混乱之时,直接取了少女性命也不为过,何况另有他表哥赵铜为背景,更不怕别人问罪了。
少女听着小少年唾骂的声音远去,泪水不知不觉感化了眼角、长发和泥地,手掌战战地抓紧泥土,好轻易喘上了几口气,她含血的嘴里喷出了三个有气有力的字眼朝向只剩车辙的方向:“她没死!”只可惜周遭再没人闻声她的说话。但勉强能够从乱发的隙缝中一窥少女含满泪水的半闭双眼的清澈,她喘气着挪动了黑瞳,有力地望了望十数里外的尘阵和剑光,又将视野移回了身边的泥泞当中。只感觉脑海中旋涡普通翻涌,喉间积满了吞吐不出的恶血。面前一暗,没了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