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下早已立过了春,可气候涓滴没有回暖的意义。接连几场大雨都是时下时停,难辨晴日。到底三月天了,轻晓就焰腾腾一轮红日,蒸腾着地盘上的水汽,氛围中满盈着淡淡的青草香与泥土的芳香,令品德外的气爽。京兆府大兴县坐落在长安城八十里外,回城离县百步之地有一座庵堂,本是极清幽的处所,但现在上午巳时初,就有好些商贩在沿途搭起了小摊子、茅草棚,来往之人络绎不断。这些人多数操都城口音,多是有几分见闻,靠庵堂山脚下的茅草棚里,三四个旅客坐在棚头吃茶摆龙门阵。
青袍男人薄唇微抿,立足而立。
时人爱花,牡丹尤甚,故每到阳春三月,牡丹怒放时,世人皆趋之若骛。此中,牡丹以京师为贵,京师又以慈恩寺牡丹最负盛名。慈恩寺元果院牡丹,先于诸牡丹半月开,太真院牡丹,后诸牡丹半月开,京师人都以抢先赏之为傲。
颜儿!?
京师人大胆,不拘谈吐,只要不是反朝廷之言便可,又是在这偏僻之地,且只是捕风作影之言,自是见怪不到他的头上。茶棚老板说罢心下也不惴,只待看青袍男人反应,看是否再道些话料,就见青袍男人霍然起家,凝眉扫来。
茶棚老板被呼哧了也不着恼,笑眯眯的三角眼里精光一闪,眼睛就向劈面棚头吃胡饼的一行人睃去。
茜红罗衫女转怒为奇,率先问道:“有甚看头!?莫非还能比虢国夫人的赏花会还短长?”
棚头的几人一听便竖起了耳朵。
如果他没记错,这孔大蜜斯,闺名一个颜——孔颜!
劈面的草棚子也是一家茶棚,俗话说同业相忌,可劈面棚子与其说是茶棚,还不如说是一家官方“驿站”,也就是小马站,专供马料和马夫的茶水、吃食,与做游人邃密买卖的茶棚自是无甚相忌。既无短长,又是熟悉,小马店老板提及话来也不忌个荤素,把三个大胡饼往棚头的桌上一送,昂首就吆呼道:“你个肮脏老货,少卖关子!”
“既然孔大蜜斯如许出众,为甚么现在就没动静了?”布衣女子猎奇道。
青袍男人身姿峻挺如松,身上更是透着久居上位者的庄严之气。
被硬生抢了话头,茶棚老板心头一阵愤怒,他这不是为让外埠的公子爷听个明白么?又目睹这一主四仆歇的差未几了,而他说了这一阵都没见青袍男人昂首看一眼,内心焦急,也顾不得愤怒,赶紧呼喊一声“这不是就要说了!”,便道:“世人都道,定国公世子和虢国夫人从小订婚,本是青梅竹马,又是才子才子,可说是天作之合!可……唉!”正说侧重重叹了口气,又似做贼般四下张望了一番,这才持续说道:“……实在据传,和定国公世子从小订婚的人,并不是虢国夫人,而是虢国夫人的嫡长姐,孔大蜜斯!”
茶棚老板见商家女息了肝火,对家棚里的人也投了重视,心中对劲,啧啧两声,故弄玄虚道:“别说,这茅坪庵的牡丹倒真和虢国夫人有几分干系呢!”
白衣庶人昂首望了望远在山头的茅坪庵,略估摸了一下脚程,这便回身进了茶棚,叫了一碗茶道:“红颜薄命呀!孔大蜜斯随父上任,路中遇袭被一名节度使的公子所救,孔大蜜斯姿容绝色,那位节度使的公子一见倾慕,又因为救人有些肌肤之亲,这便遣派了媒人求娶。可孔大蜜斯已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,如何看得上一个戋戋节度使的公子,自是不允婚事。又感觉受辱,不堪再嫁未婚夫,便削发做了姑子,还是女冠,我也不甚清楚!只记得孔大蜜斯遁入佛门后在都城但是引得一片哗然,乃至有很多大师公子愿不计前嫌,明媒正娶孔大蜜斯。可孔大蜜斯从小受妇德教诲,和时下女子可不不异,又怎会允嫁?如此一来,我等天然再难耳闻孔大蜜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