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这浓雾究竟为厚多少，以曙光之力，竟然可视处也不逾丈。端木翠不敢托大，甚是谨慎，行未几久，忽觉身后窸窣有声，急转头时，徒见雾霭，别无他物。
之前不是没有假想过与温孤苇余正面遭受的景象，打起十二万分精力，随时剑拔弩张，岂料温孤苇余竟是如许一副形同路人的姿势——果然无招胜有招，轻飘飘四两拨千斤，反叫她无从应对？
端木翠如被火烙，想也不想，臂上发力，一掌将他推开了去。毂阊倒也不避，生受了这一掌，身子晃了一晃，却又凝住不发，末端笑道：“这一掌未用上尽力，想来你也是不讨厌的。”
毂阊身形一顿，停在门帐以外，声音虽是规复了既往淡然，其中却不失暖和：“哦，你分歧意？”
既作这般设法，便不再将此事略萦心上，说来也怪，后续再无那窸窣之声，连曙光都仿佛能照得更远了些。端木翠惦记取一个时候的刻日，不觉加快了步子。
谁知连呼几声，那人沉浸册页，对她的声音竟是置若罔闻。
那便是关于毂阊的最跋文忆了吧。
端木翠气得顿脚，连铠甲都不披了，伸手将阿弥往帐外推。阿弥咯咯直笑，告饶着出了帐门，却不急分开，顿了一顿，俄然朗声道：“毂阊将军，你听到我家女人的情意了？你尽管向丞相提亲，我家女人无二话的。”
端木翠嘲笑。
“休得胡言。”端木翠心下难堪，低声斥她。
端木翠脑中一片浑沌，只觉满身瘫软有力，扶住附近的椅沿渐渐坐下，这才发觉本身穿的是睡时里衣，心下更觉茫然。耳旁金片声响，倒是阿弥将她的铠甲理整过来。端木翠下认识站起，任阿弥为她披挂，就听阿弥悄声道：“女人，你内心也是喜好毂阊将军的吧？”
最后几个字似从齿缝之间迸出，重重甩下门帐，毫不逞强地盯住帐外阿谁一动不动的身形。
瀛洲天光冗长，无风无雨，和暖日光如老旧纺车抽出长长的线头，一年又一年，从无变动。她到了瀛洲以后，和那群仙风道骨满口黄老的方士真人总也走不到一处，闲时淡看人间事，因着蓬莱、方丈、瀛洲素有来往，垂垂地，也交友了几个熟悉的女仙。
闺中少妇不知愁，
端木翠怒极反笑。
莫非方才的统统，只是虚无一梦？
仿佛有甚么不对……
半晌以后，毂阊扬声长笑。
她捧着书册，将这一句诗默念了一遍又一遍，泪水打落书上，面前的墨字垂垂洇渍成一团……
就听他道：“方才你所说，我当你是应了，丞相那边，我会安排。”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昂首看时，才发觉那守阁人正局促地立于近前，手中捧着好不轻易才找到的书册，欲言又止，嗫嗫嚅嚅，却总也不敢上前同她说话。
悔教夫婿觅封侯。
这般好整以暇、轻裘缓带，仿佛端木翠的呈现，是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，每日都在产生，见惯不惊，乃至足可忽视。
“不管了。”端木翠咬咬牙，心一横，一头钻入了浓雾当中。
“你……”他微微皱起眉头，“我不记得你穿过如许的衣裳。”
端木翠听到这声音，脑中轰的一声，若说先前另有些狐疑或是腐败认识，此际真是尽数抛开了去，一颗心狂跳不止，周身时而滚烫时而冰冷，脸颊之上直如火烧，眼看着那熟谙的高大身形往帐内过来，连喘气都不觉短促起来，双手死死绞住胸前衣衿，明知他愈走愈近，竟是不敢昂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