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木翠夙来爱洁，衣裳遭污，心中不喜，搓掸了一回，泥水倒是干了，但污渍毕竟是留下。于这岔道当中也无他法，长叹一声，只得随它去了，因想着：幸亏展昭买的衣裳够多，这套脏了，归去另有的换。
端木翠怔了半晌，俄然以手掩面，指缝间垂垂洇出泪来。
不对，她是想将心放下，偏生又放不下。
端木翠红了脸道：“你又胡说……我甚么时候说我……喜好他来的……”
半晌以后，毂阊扬声长笑。
可奇的是，只要她稍有警悟之色，那声气立时消歇，无从寻觅。
毂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畴昔。
心念转处，目光适时捕获到温孤苇余身材的顷刻生硬。
下一刻，落步，竟一脚迈入敞亮的军帐当中。
端木翠哦了一声，伸手拿过，随便翻了翻，见多是闺怨之作，便有些不喜，正欲放归原位，忽地心头一震，将手上书册重又细细翻过，终究寻回方才引发她重视的一页。
那便是关于毂阊的最跋文忆了吧。
“得见毂阊将军，女人这一夜怕是睡不好了吧？”阿弥俯身清算床铺，竟是未曾留意到端木翠非常之色，“虎帐中都在传言，说是毂阊将军对女人成心，今后端木营和毂阊营的将士，怕是要合二为一了。”
端木翠先时另有满腔疑虑不解，待得听到“毂阊”二字，哪还顾得上这些，便是连本身都抛开了去，一颗心怦怦乱跳，几近要从嗓子眼处蹦将出来：“你方才说，哪位将军？”
端木翠走近帐门，唰地翻开门帐，倔强对上毂阊切磋似的目光，渐渐伸脱手来，指向东南边向。
若她当日，没有要求毂阊去拔下崇城，后续各种，会否改写？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昂首看时，才发觉那守阁人正局促地立于近前，手中捧着好不轻易才找到的书册，欲言又止，嗫嗫嚅嚅，却总也不敢上前同她说话。
“如果拔不下，”端木翠一字一顿，“你也不消怕，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，不会去尚父面前告你无礼！”
阿弥扑哧一笑：“女人说这话，如何像不熟谙我普通？莫非昨晚饮宴，喝的酒太多了？但是我记得，敬给女人的酒，都让毂阊将军给挡下了。”
“连风都驱不散？”端木翠喃喃，心中大为迟疑，游移间，曙光在她衣肘之处起起落落，似是急声促她莫作担搁。
这算是……收场白？
端木翠怒极反笑。
“此去东南二十里，是我西岐久攻不下的商汤重镇崇城。你若能替尚父拔下崇城，不必你花轿迎娶，我和我端木营，而后都改姓毂阊。若你拔不下……”
瀚海书阁设在仙山环绕之间，占地泛博，密竹成林，偌大仙廊阁院，却几无人声，想是罕见人至。端木翠费了好大力量，才在书阁简册高高堆起的角落间，找到埋首读书的守阁之人。
果不其然，又行半晌，火线窸窣之声忽地转成迎来之势。端木翠早有防备，疾步旁掠避开这一击。眼角余光看时，似是一长根玄色触手，一击不中，敏捷退入雾霭以后，雾气翻起，刹时失了踪迹。
端木翠有点胡涂，她觉得两人的话题不是瀛洲图便是宣平瘟疫，如何想也不会想到衣裳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