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头风雪大,毕竟是能够得宠的丫头,周盛让人给秋儿取来一件披风,这就筹办分开,刚到走廊上,就瞧见走廊底下站着几个衣裳素净的丫头,他本来也没多看,见他一身威势走来,其他的丫头都谨慎翼翼地俯身施礼,唯有中间的站着不动,他皱眉看去,这一看,就愣了。
卖乖不成,教坊的管事竟然也不感觉难堪,忙前忙后给周盛端茶送水,也就是这说话的工夫,教诲宫人急仓促地出去,见到周盛,大松了一口气,肥胖的脸上暴露奉迎的笑容来,“老奴过来迟了,大人这是给王爷挑人呢?”
少女眼神清冽如水,就像是桃花瓣落在方才褪去一冬寒冰的湖面上,水波漾开,似带三分情义,又转圜六分薄凉,她脊背挺直,立在这粗陋小院里,恰好又蒙上了一层明珠似的华光。
周盛皱着眉头看她一眼,没理她,仍旧对妲己轻声细语道:“李女人缘多么在这里?但是有人怠慢?” 他是个聪明人,问这话只是为了给妲己一个台阶下。
总算有了个能交差的小美人儿,周盛也不撒火了,让人把秋儿带下去换一身衣裳,教坊管事机警,厚着脸皮上来卖乖,“大人真是慧眼如炬,秋儿但是这一批的丫头里生得最斑斓的了,性子也好,是个记恩的……”
赵栩出去的时候,就见自家皇弟低着脑袋兴趣不高地磨蹭过来施礼,他冷着脸,“明天太傅教的书背了?”
赵栩冷声道:“读书读书不可,让你办差还叫苦,吃喝玩乐你最精,满脑筋美人美人,美人是能替你上课,还是替你办差?”
安王是今上同胞的弟弟,自小受尽宠嬖,他好玉石,满都城的玉石铺子都赚得盆满钵满,他好衣冠,带起全部大御男人服饰的风潮,他好美人……这个就没人敢送了。
这回安王确切憋得狠了,府里那些个妾室,他根基上看了几个月就腻味,和他订婚的倒是名满都城的两大美人之一,生得也标致,可一根手指头都沾不着,他开荤都两三年了,天然兴趣缺缺。
周盛跟看笑话似的,皮笑肉不笑地放动手里的茶盏,一声轻响,正要开口,倒是秋儿从隔间里出来了,方才和世人一起穿戴便宜的衣裳时还不感觉,描了妆,换了精美的衣裳,秋儿美得的确让人移不开眼。
灰蒙蒙的天,雪色纷扬,立在走廊下的少女微微侧头看他一眼,他蓦地间想起了那年随王爷上持国寺烧香,雨后铺满青苔的山路弯弯折折,他乍然被一枝桃花打了头,劈面而来的桃花香气让他有一瞬的晕眩。
“不轻易啊,还晓得丢人了!”赵栩嘲笑一声,“做都做了,说你几句说不得?你如何不说你这吃喝王爷的名声传出去,给朕丢人呢?”
先帝是个长恋人,一向到驾崩,宫里也就一个太后一个太妃,太后是当年明媒正娶的太子妃,太妃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,今上以此为由,至今未曾选秀,安王倒是想广纳美人,但太后怕他不知轻重伤了身子,清查过王府好几次,打杀了很多下人。
秋儿内心焦急,张口就道:“大人,我们还不走吗?”
“糙手糙脸,连服侍王爷洗脚的丫头都比她们金贵些!”周盛憋着一股火气,白胖手指一个个点畴昔,俄然咦了一声,走到最前面一个舞姬前,“你抬开端来。”
舞姬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,脸皮也薄,红了脸,小声说道:“回爷的话,奴家秋儿,是淮南道人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