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转眼,已被淹没。
他浑身冰冷,却同时冒着汗,皮肤大要也泛着火辣辣的疼,冷热之间,王狗子的眼皮垂垂发沉,他感觉很困,很倦怠,恍忽中,他模糊瞥见了一名穿戴绿袄的妇人正和顺地对着他笑,她说:“狗子,来娘亲这里。”
那柜子很高,王狗子刚好能够拉住女童的手,他道:“抓紧了,千万别放手!”
可惜,大水来势汹汹,王狗子乃至来不及伸手就已错过。
“好咧!”王狗子打着赤膊绑好绳索,利落地跟着跳了下去。
娘亲……?
王狗子将房梁木板凿出可包容一人大小的洞口,见屋中一个八/九岁的女童正坐在柜子顶上抽泣,女童穿着精美,长得更是粉雕玉琢,一看就是富朱紫家的蜜斯,是王狗子常日里底子打仗不到的那类人,但天灾之下,管你家财万贯还是一穷二白,每小我都是划一的。
最后,只剩同知一小我撑着伞站在岸上,风撩着雨帘拍湿了他的衣角袖摆,内心头拔凉拔凉的,这群人都咋回事?咋说不听呢?都不要命啦?他又想到方才聂偿恩冷冰冰的眼神,止不住一颤抖,那气势竟让他遐想到当年金殿上的仓促一瞥,必然是他多想了……
杨昭神采骤变,情急地大喊,几近探出大半个身子,吓得一众百姓忙将他拉下来,余光中只见王狗子的身材在滚滚大水中浮浮沉沉。
杨昭看着面前一幕幕,只觉心如刀绞,他为帝王时曾遇见过几次天灾,常常灾情送到案头他只感觉气愤,只气恨官员无能。可他现在换了身份,真正置身于灾害当中才明白,气愤与气恨只是旁观者的豪侈情感,当你看着百里废墟,当你听着声声抽泣,你的知己有如被鞭挞般痛苦,你会惭愧、会自责、会深恨本身笨拙无措,以及,深深的有力……
水已经淹到了屋顶处,除了少数几处能够落脚的高地,一座县城就像一汪湖泊。
湖州的天仿佛从未曾放晴过,随时望去都是乌沉沉的,几个遭了水患的县城连日来还是暴雨不断,大水完整没有要退的迹象,情势如此严峻,让此前不忿聂偿恩被钦差破格汲引,一下子爬到他们头上的州府官员们,也没了针锋相对的心机,到了这一步,不管是谁来,只要能保住府城,抗住水患之危,就充足令他们戴德戴德了……
两尺宽的木盆中躺着个小婴儿,身上只套了件肚兜,暴露的皮肤白嫩,那木盆中已经积了些水,婴儿仿佛感觉不适,正低低地哭泣着。
浪掀得他又往水里沉了几尺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在他脸上、身上,每一滴都仿佛千斤重。
天气又稍稍暗了下来,俄然间暴风高文,风卷着雨水构成雨雾,杨昭奋力将一个少年带到岸边,岸上的百姓抓住少年的手,试图将他拉登陆来,杨昭只感觉身子一轻,有几分脱力地往水里沉了沉,背后却有一双手托住他:“大人,谨慎呢。”
他朝着木盆缓慢地游去,雨水冷冷地拍在他脸上,鼻息里都是令人恶心的污水浊气,偶尔一个小浪打来,他还会呛口水,一想到这水里泡过粪便尿液,同知大人恨不得吐了!
“王狗子――”
不远处,一个木盆飘了过来,间断了同知大人的脑补。
转头一看,是王狗子,杨昭正要说话,王狗子却游走了,边游边道:“那边民房里仿佛有声音,小的再畴昔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