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远的面色也阴沉下来。
因而宣萧定非拜见。
朝野百官也都算是有见地了,听得萧定非此言,设想一下当时的场面,不由都有几分唏嘘怜悯。
萧定非便道:“天教入耳闻公仪丞被朝廷抓了以后,生恐他受不住刑说出天教诸多奥妙来,遂派了重兵前去劫狱。且若将公仪丞救出来,便可使他策划将臣送回都城的事情,是以派了臣一道前去。这才阴差阳错,机遇偶合,为这位谢先生所救,得以从天教脱困,活着来面见圣上,陈明原委。”
此言一出,满朝文武都战战兢兢,倒是谁也不敢接话。
这天子真他妈能装。
“国公爷”三字一出,统统人都是心头一跳!
他又朝地上磕了个头:“臣咬紧牙关不出声时,那平南王已经怒极,要取臣性命。天教那贼首万休子却说,留臣一命有大用。臣当时便欲了结性命,可那万休子见机太快,将臣拦住后竟绑了一起带出都城去,逃至江南,囚禁起来。臣求死不成,便想晓得他们到底是何筹算,熬了一阵以后便冒充顺服。过了好些年博取对方信赖后,才偶尔偷听到,本来万休子这老贼留臣一命,要收伏臣心,乃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找机遇使臣重回都城,规复身份,便可名正言顺地掌丰台通州两处大营的兵力,当他们的傀儡。且臣之死必将在萧燕两氏之间带来嫌隙,燕夫人乃是臣之生母,燕牧乃是臣的娘舅,若以臣还活着的动静诱之,一定不能拉拢侯府。”
萧定非便突然跪回了地上,竟然恸哭:“然后便把统统人都杀了!三百个小孩子,尸身全都从门楼上扔下去,堆在宫门外……”
定睛一看,走出去的是位身形颀长、五官出挑的男人,穿戴一身石青锦缎压金线的长袍, 眉宇之间同立在火线的定国公萧远果然有些类似之处,只不过那唇边眼角多几分风骚不羁的气性,竟也有些让人不成小觑的贵气。
萧定非跪在地上只感觉膝盖疼,想在天教的时候都没人敢叫他跪, 到了这狗屁朝廷来还一堆端方。只是眼下这环境,一个演不好连脑袋都要掉,他也只敢腹诽两句,面上倒是一片打动地起了身。
萧定非道:“这便是臣的罪处!”
只是他已坐在皇位之上四年不足,更莫说前朝夺嫡时早历颠末朝中各种排挤, 喜怒已不等闲形于色, 反倒是“哈哈”两声笑了起来, 显得龙颜大悦, 连那张本来因挂了几分病气而显得有些阴翳的脸都透出几分红润来,道:“二十年了, 二十年了, 朕可千万没推测还能见到你!快快平身, 快快平身。”
救过天子的命。
萧远不由回想起来,涩声道:“当年出事时,臣不在宫中,待率军驰援都城时,的确曾与平南王逆党两军对垒于城墙下。对方的确远远抓了个小孩儿称是臣的嫡子,可远远地看不清楚。一则那小孩儿并未收回半点声音,不哭也不闹,二来为人臣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,便那真是臣的孩子,当时也顾不得。是以踌躇半晌,未做理睬,径直打入了城中,本想要活捉两名贼首,不想那两人脚底抹油溜得太快,毕竟让他们给跑了……”
萧定非早把词儿背了个滚瓜烂熟,张口便道:“当年平南王攻入都城时,罪臣与圣上皆是年幼,岂敢令圣上涉险?忠君爱国,臣子本分。一去赴死,未曾想过能活下来。平南王那狗贼见到我时,便立即派人拉了宫中的寺人来辨认。臣自幼为圣上伴读,宫中寺人也多数认得。只是一如当时皇后娘娘,不,现在该称太后娘娘了,不出太后娘娘所料,那起子宦官固然认出我来,却也晓得天潢贵胄谁是正统。臣根据皇后娘娘的交代,还不待那宦官开口,便厉声自称为‘孤’,责斥了对方。那宦官公然不敢戳破我的身份,平南王便觉得我才是太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