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面上的笑意可贵淡到看不见，朝向姜伯游，慢慢道：“宁二的脾气，外刚内软，怕该打小没得过甚么好，吃软不吃硬。凡是旁人给她些好，她便断念塌地。女人家不该养成这般，动辄被人拐走。她难受才混闹，教养不敷回到京中，姜大人与夫人果然未曾绝望于她言行之无状，举止之粗陋？小女民气机细敏，便是没听人丁中言，光看旁人眼色，也不免错愕失落。她既不恶劣，也非不晓事，只是你们不懂，谢某未察，伤着她了。”
姜雪宁一愕。
谢危终究收回目光，竟平平和和地笑了，仿佛那澎湃的戾气与情感只是旁人错觉，径直从她身边走过，话音出口横无波澜，也不比宿世多出半个字，只道：“好。”
孟氏只知谢危乃是姜伯游的同僚, 姜雪宁宫中的先生, 却不知四年多之前姜雪宁从田庄回京, 正有谢危隐姓埋名同业！
她立即压住了这设法，眼下真正紧急的还是策划如安在这危难的地步里救出沈芷衣，而本身这一世与谢危的交集最好只限于此不要再往深处――
早在当时, 姜府这些奥妙他便了如指掌了。
笑意从他唇畔消逝。
姜雪蕙面有惭色，仿佛想说点甚么，可眼下这场景实在不是她说话的处所，只好苦笑了一声，无言向姜伯游与谢危裣衽一礼，这才退走。
因而一笑：“居安说得甚是, 宁姐儿就是调皮些，不打紧。”
她这过于端方听话的模样，不免让谢危感觉气闷几分，且中间有姜伯游在，二人另有闲事商讨，倒不好多留她下来讲点甚么，便让她先去，备着本身他日考校功课。
姜雪宁上一世挟恩要他报时，人在大殿以内，只听他淡无颠簸的一个“可”字，却不知殿外的谢危究竟是何神情。但猜想该是平和无波，恍若不沾炊火的贤人。
连姜伯游都有些没想到。
直到叙话完，要送人出门时，他才笑起来，道：“宁丫头的遭遇委实苦了些，可当父母的碰到这般弄人之事，也实难分身。她刚返来那两年，想要严格管束她吧，她流落在外本就吃了很多苦，一怕她敏感悲伤不欢畅，二怕她觉着我们不疼她；想要宽松些对她好吧，可管得太松，不知端方不通情面，又如何长进？没多久她同燕世子玩到一块儿，世子纵着她，唉，不提也罢。”
阴云渐渐爬上瞳孔。
谢危搭着视线瞧她，只见她擦拭的力道颇大，右手手背上都蹭红了一大片，清楚已经擦洁净了污迹，却还似泄愤般没有停下，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上浑无神采。
再无干系！
谢危回想那少女的姿势，扎人得像是波折上一根锋利的刺，脆弱又好似绝壁顶一朵素净的花，竟少有地听了姜伯游这一番平和的话后，生出些许的不舒畅。
还好谢危这时候出来了。
第166章 两清
话到此处，再多说一句只怕都要变成不成挽回的大错, 姜伯游为官多年, 素知收敛的事理, 也光荣谢危这话面上说得暖和，不管如何都有台阶下。
她虽不说话，可谢危一看她这缩头缩脑的架式，半点没有先前拿木棍打人时的派头，便知她这段时候是荒废了，只道：“业精于勤荒于嬉，虽已经回了家，学业却不成偏废了。备不住我哪日再来你们府上，要考校你一二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