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吹拂下，手指已经冰冷。
只五分泰然的自如，五分安然的安静，虽立危衙当中，受诸人目睹，却没有半分的忐忑与不安。
她态度并不热络，只淡淡行礼道：“昨日已交代芳吟，留在江南，凡吕老板有差，她便听遣。诸事庞杂，财产虽不算大，十数万的现银倒是拿得出的。吕老板眼下该是忙得脚不沾地，本日亲来，莫不是有甚么账目对不上，有所指教？”
她好不轻易才平复了表情, 面上挂着笑走上前去, 高欢畅兴地朝着前面喊：“殿下, 天气已经晚了，夜里头风如许大, 你可谨慎着别吹坏了身子。我们还是回到帐里去吧！”
北地天寒, 气候枯燥，风沙也重。
但是谢危的目光这时已经轻飘飘落回了他身上：“吕显？”
县城里统统如常，熙熙攘攘。
姜雪宁奇特：“吕老板不上来？”
吕显凝睇着她，只回想起谢危这两年来殊为非常的表象，好久才道：“吕某旧年科举出身，进士落第，却甘心效命谢居安麾下，女人可知为何？”
没有中原养人的风水, 她昔日鲜艳的脸颊不免也留下几分风霜的陈迹，虽是清丽如旧，可昔日稍显丰腴的脸颊已然肥胖了很多，直有几分形销骨立之感。
但是不到一年的时候里，便只剩下了四个。分开的那些人，有的是受不了北漠的艰苦奔逃，有的是驰念远在万里之遥的故里请离，也有的横遭鞑靼贵族的折磨科罚，没能扛畴昔……
立在马车中间的，既不是刀琴，也不是剑书，竟是一袭文人长衫的吕显。
说完却听外头车夫一声喊：“城门到了。”
姜雪宁听到此处便微微皱眉。
吕显讽刺：“乡民们做事一腔肝火上头，沉着下来才知烧县衙是谋反的罪，那里敢认？他们原不过只是想平个粮税。在周广清面前，自是连番否定。周广清问明起因，却声色俱厉喝问，衙门都烧了，还叫不反？乡民所见未几，所识不广，慌了神，都来问周广清该如何是好。”
吕显目视着她，道：“我来，是有事相托。”
史乘上，韩信穷途末路时曾言：狡兔死，喽啰烹；高鸟尽，良弓藏；敌国破，谋臣亡。
此中一座朝南的山坡上, 模糊然还能瞥见一匹高大的骏马, 骏马中间则鹄立着一名身穿胡服的女子。
她道：“连哄带吓，这般倒是不费吹灰之力，把事给平了。”
姜雪宁感觉吕显脑袋有坑。
人豁然从床上坐起，额头上盗汗密布，梦中那昏黄吊诡的感受却仍旧浪荡在身材当中，姜雪宁在床帐以内做了好半晌，渐渐抚上胸口，余悸也未散去。
吕显：“……”
与其说是一朝公主，鞑靼王妃，莫若说是一介命不由己的阶下囚。
吕显听着车轱轳碾压过空中的声音，另有经行的贩子上垂垂热烈的声音，淡淡一笑：“没过七天，数百抛清干系的报告便递到了周广清桌上，自陈并未肇事，服从调遣，从命法规，还是交税，与那‘带头人’划清了边界。此人已被救出，不知所踪。官府便贴了布告通缉此人，赏格三百两，不准窝藏，调集乡民向官府告发其行迹。”
姜雪宁已听得有些出神，下认识问：“说了甚么？”
因而，在这看清楚的一刹时，脚下的城墙俄然垮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