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半晌以后,方咏雩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:“最快本年,最迟来岁,我就要跟阿萝结婚了。”
“罢休。”方咏雩目光微冷,“各喝各的,互不相干。”
“你这张嘴啊,迟早被人撕烂了去。”
“糊口所迫,没体例啊。”昭衍美滋滋地抱着酒坛,“我那边天寒地冻,如果下了雪,火堆燃不了多久就要燃烧,酒水最能暖身。”
仅仅一个境地的晋升,竟似有云泥之别。
进了亭子,两人对坐下来,昭衍毫不客气地翻开红封,抬头灌了一大口,汾酒入口绵回味甘,过喉清冽痛快,他越喝越镇静,一口喝掉了小半坛,这才放下坛子,满足地打了个酒嗝。
昭衍脸上却不见多少忧色。
饶是如此,外力护持始终治本不治本,要想真正消弭隐患到达顶峰,必须得做到阴阳均衡,刚柔并济。
当今天下,修炼阴册者唯有两人,便是玉无瑕和周绛云。
不但是真气荡漾,昭衍的脑海里乃至不受节制地闪现画面,他想起了点翠山那场大火,想起了一身血污的本身从芦苇荡中狼狈跑过,想起了红衣灼艳的杜三娘渐行渐远,想到了钟楚河边那一剑参商。
来不及多想,昭衍指诀一变,默念《太一武典》心法篇,收束心神,抱元守一,清冷之意自灵台乍现,化作一股寒泉灌顶而下,仿佛一盆冰水浇上烈火堆,强行压抑住将近沸腾的气海,脸上一阵青一阵红。
似是猜到他有此一招,方咏雩不慌不忙地抬了下胳膊,昭衍一招抓空也不烦恼,手腕翻转去擒他小臂,两报酬一只酒坛隔桌动起手来,一方迅疾矫捷,一方不动如山,如有第三人在场必然看得目炫狼籍,恰好那酒水竟无一滴洒落出来。
如此十来个回合过后,两人同时抓住了坛口一方,四目相对,寸步不让。
他修炼《截天功》已有五载,本日终究冲破第七重境地,才算真正窥得这门天下第一魔功的可骇之处。
昭衍当然不信。
方咏雩不置可否,回身道:“跟上。”
见他如此,昭衍认识到本身恐怕想岔了,遂问道:“那你究竟是何意?”
在黑暗中,昭衍再度展开眼睛,一缕鲜血从唇边溢出,他这回没有哑忍,只是取出一块帕子将淤血擦去。
昭衍肯定本身心中尚无男女之情,可他也不可否定,江烟萝在他眼中已与其别人有所分歧。
想到江烟萝,饶是夺目如昭衍也不免难堪,他迟疑了一会儿,摸索着道:“恭喜?”
劲力相撞,酒坛收回一声微不成闻的裂响,眼看就要被内力冲撞破裂,昭衍的左手俄然在坛底一拍,身材同时贴了畴昔,坛口倾斜,酒水如注,尽数落入他口中。
若在常日,昭衍或许另有闲心跟他谈笑,今晚倒是耐烦欠奉,好不轻易压下的烦躁再度涌了上来,他皱起眉道:“有话就说,别婆婆妈妈的。”
长途驰驱,世人早已疲累不堪,早早熄灯安息了。
昭衍一怔,竟没能接上他这句话。
自从十五岁起,昭衍就养成了打坐代替就寝的风俗,现在他沐浴结束,换上洁净宽松的中衣,盘膝坐在床榻上,双手捏诀,五心朝天,眼观鼻,鼻观心,真气自丹田提起,游走在奇经八脉,贯穿四肢百骸,复又会聚于气海,清浊互通,阴阳流转,恰是一派生生造化之态,渐入物我两忘之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