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烟萝站在他面前，寂静无声地打量着，感觉此人睡着时就像个小孩。
昭衍疲累极了，江烟萝却精力恰好，抓着他的腕子不罢休，道：“你这么急着来见我，总不会是真怕我死了，怎地这么快就无话可说了？”
散落的衣物一起蜿蜒向石桥，而那本该待在绝顶石台上的人已不见了踪迹。
“狗太多了，确切不好管束。”
“我见到了一个和尚。”
江烟萝神采恹恹，说话也气若游丝：“眼下边关不安，四方暗潮涌动，本该是我们趁乱崛起的大好机遇，偏生京里出了如许的事，一旦殷令仪毒发身亡，动静是捂也捂不住的，即便萧正则没有强令催命，我也该走上一趟，至于破茧期……即便离了老巢，我在都城也不是没有筹办的。”
她独一没推测的是，竟有人在半路设下埋伏。
缭绕鼻前的血香味越来越浓，他无认识地皱紧眉，但没有醒，乃至睡得更沉了些。
江烟萝的手落在昭衍头上，即便她现在衰弱不堪，但在昭衍不设防备的环境下，要杀死他并不是一件难事。
固然在栖凰山大劫过后，江烟萝的身份已不再如畴昔那般被捂得密不通风，到底事关严峻，晓得的人还是只是少数，而这些人无一不在江烟萝的防备之下，若这和尚是针对新武林盟还罢了，假定他为姑射仙而来，这场攻击就是大变的前兆。
江烟萝眼含笑意：“以是他不是真正的乌勒特工？”
“妙不成言。”
及至八月，她咳嗽减轻，素白的丝帕上多出斑斑血迹，从而透暴露来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究竟——那血是玄色的。
千里风尘足以让一个铁打的人身心俱疲，在到达栖凰山的一天一夜里，他连个合眼的工夫也无，先跟江天养打过机锋，又在杜允之面前演过一场好戏，而在无赦牢里的这几个时候，怠倦远赛过先前积累的各种。
“毕竟，我在栖凰山上也见过他，那小和尚一看就诚恳，不似你满嘴大话。”江烟萝微微一笑，“这世上逢场作戏的妙手或许很多，但要骗过我的人，未几。”
“这山上的狗比人还多，一个个大同小异，我哪认得？”昭衍低头看她，“摆布不是甚么大事，春雪自会措置好的，只是我看那狗的外相养得油光水滑，想来仆人家废了很多心机，经验一番也就算了，打了吃肉未免可惜。”
正因如此，殷令仪虽是在京为质，却有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她，朝廷成心召诸宗亲来京，为日掉队一步削藩做筹办，而那些分封各地的宗室也在张望衡量，若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任何不测，不但萧太后的诸般策画要落空，好不轻易维稳下来的局面也将再刮风波。
去岁别后，两人相隔千里，联络却日渐紧密，特别在云岭之事的后续措置上，固然殷令仪扯住了萧正风这面大旗，很多事也不好过于干与，很多费事都靠玉无瑕和江烟萝心照不宣地摆平，是以江烟萝虽未曾亲至云岭，但对此案委曲知悉甚详，而在那八分真之余，昭衍坦白了两分假，一是九宫名单的本相，二是鉴慧本为平南王女保护而非乌勒特工。
存亡旬日，破茧成蝶。
他呼吸一滞，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瞬息消逝了洁净，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悄悄从背后升起。
万幸的是，殷令仪所中并非见血封喉的烈性剧毒，太医诊断她起码另有半年才会完整毒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