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衍装了一起和顺乖顺的小女儿态,眼下总算能松快一二,他二话不说地扯开方咏雩的衣服,把酒水往肩头伤处倒,烈酒杀得肿胀化脓的伤口再度崩裂流血,方咏雩神采一白,只能咬牙忍耐,直到酒水冲刷洁净伤口,昭衍才放了他一马,翻开瓶塞敷上伤药,又用洁净的白纱布包扎好。
直至走出了好一段路,江烟萝才拂开昭衍的手,抱着胳膊蹲了下来,哭得泣不成声。
江烟萝被他吓了一跳,昭衍不怕死隧道:“我来看你死了没,如果你没气了,我就归去奉告展大侠和江夫人,让他们别再痴心妄图了,从速派人来收尸,趁早找个风水宝地埋了洁净。”
昭衍游移了下,问道:“莫非你已经晓得……”
江烟萝终究忍不住破涕为笑,指着他笑骂道:“阿衍哥哥,就你这贫嘴讨嫌的,哪家肯要你如许的半子?”
江烟萝道:“先生教我女四书,说女儿家就该谨守妇道礼法,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,我一字一句都记在内心,是因为世人大多遵守此道,自个儿内心却不感觉这是对的。人间虽有男女之别,却得是阴阳和合方为人道,倘若一味遵守那些故步自封的旧纲常,世道迟早会出大乱子,先是礼教吃人,再是人吃人,吃到最后就甚么也不剩了。”
江烟萝换了身水绿色的交领窄袖衫,盈盈一握的腰肢下是淡蓝色长裙,满头乌发只用一支玉兰簪斜斜挽起,即便站在阴冷阴暗的山洞入口,也如泥沼里开出的白莲般袅娜绰约,清平淡淡,仙灵秀雅。
昭衍愣了好一会儿,他才点头发笑道:“小丫头,哪有女儿家张口杜口要给大男人做夫君的,哪个教书先生这么教你?”
方咏雩低下头,伤痕累累的双手捧着粥碗,眼泪一滴滴地落进粥里,然后猛地灌了一大口,又苦又咸。
昭衍道:“你不要吗?”
好半晌,血丝逐步从方咏雩眼中减退下去,他祈求般问道:“师兄他……还活着?”
“没死,不过……也不算好。”
方咏雩垂眸看向本身的双手,忽地笑了一下,道:“你放心,我总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的。”
等在门外的保卫一见江烟萝哭成了泪人模样,本来筹办好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,偷偷朝昭衍打眼色,何如昭衍一出牢房就闭嘴不言,只朝保卫点了点心口,又指了指眼角,后者会心,暗叹一声后代情长,也不再跟他们说甚么,亲身将人送出了地牢。
昭衍如蒙大赦,他也不好把碎玉还给江烟萝,用手帕包了往怀里一塞,诚心肠道:“阿萝,天涯那边无芳草,想娶你的人能从中州排到滨州去,你何必吊死在一根歪脖子树上呢?”
昭衍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,他认识到方咏雩恐怕已经晓得了晴岚之死的本相,而阿谁本相又是他难以接受的,才会在堕入绝境后放弃了求生。
他说这一番话时语气平平无起伏,却比刚才的雷霆之怒更让人胆颤心惊,莫说是方咏雩,就连江烟萝也噤了声。
方咏雩盯了对方好一会儿,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:“昭……衍?”
方咏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,道:“你以为白道会输?”
见他神采乌青如吃了一只甲由,饶是江烟萝哭得梨花带雨,也不由“扑哧”笑出了声,转悲为喜。
“你是个好女人,可我只当你是表妹,也没有福分娶你。”方咏雩对她笑了一下,目光落在她手里牵着的衣角上,“替我向江父执告罪一声,这桩婚事就此作罢,你……不必再来看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