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转过一道山岬,洁白的雪地上俄然呈现一只血液还没有凝固的山羊时,走在狼群前端的几匹年青的公狼和几匹幼狼便镇静得吼怒一声,不顾统统地扑上去掠取。蓝魂儿冲在最前面,它已风俗了在猎物面前英勇地带头扑咬。这实在太莽撞了,紫岚想。
蓝魂儿眨巴着眼睛,脑袋俄然开窍,它蹑手蹑脚地爬到狗熊肩上,两只后爪悄悄落到狗熊抱在胸口的两只前臂上,对准狗熊那只肉球似的朝天鼻子狠狠咬了一口,然后,仍然前肢搭在狗熊的肩上后肢立在狗熊的前臂上,不窜改姿式。狗熊被痛醒了,哇的惨叫一声,完整出于一种来自中枢神经的前提反射,在它展开眼睛的同时,抬起交叉在胸前的两条前臂,一只熊掌去捂鼻子上的伤口,一只熊掌向外推去。就在狗熊眼睛欲睁未睁,两条前臂向上汲引的一刹时,蓝魂儿前肢高擎,后腿曲折,猛地一蹬,借助狗熊抬臂的那股力量,噌的一声蹿出了树洞。
蓝魂儿不愧是紫岚经心培养的“超狼”。它先是四肢撑开,狼爪紧紧攫住树洞粗糙的内壁,渐渐下到洞内。借着洞口筛出去的一缕阳光,它瞥见一头胖墩墩的狗熊正坐在洞底歪仄着脑袋在甜睡。狗熊的冬眠不是常态的就寝,而是半休克的昏睡,即便放挂鞭炮恐怕也很难把它惊醒。蓝魂儿估计了一下地形,如果现在不分青红皂白扑到狗熊身上去噬咬,恐怕很难安然逃出洞口。树洞太狭,它没法发挥狼的扑跃和蹿跳的本领,只能渐渐往上攀逃;狗熊固然粗笨,但爬树的技能和速率决不亚于狼,一旦痛醒,便立即会抬起熊掌拍打胆敢闯进它安乐窝来拆台的不速之客。
不,这不能怪蓝魂儿莽撞,只能怪猎人太奸刁了,把捕兽铁夹埋葬在积雪上面,假装得如此奇妙,使锋利的狼眼看不出半点马脚,使灵敏的狼鼻闻不出一丝非常的气味。当然,也怪羊肉太细致肥嫩了,开膛破腹后五脏六腑收回的血腥味太浓烈了,已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的狼是极难抵抗得住这类引诱的。
这是一个让蓝魂儿出头露脸的好机遇,倒是一个九死平生的冒险行动。紫岚沉吟着,不知如何表态才好。
一场接一场大雪,使日曲卡雪山沿着弯曲折曲的山麓构成的雪线敏捷降落着高度,终究,白皑皑的积雪像一床庞大而丰富的棉被,把广宽的尕玛尔草原铺盖得严严实实。偶尔有几棵被凛冽的北风剪光了叶子的树,暴露在雪野上。阳光已经落空了穿透力。
四
狼群夜晚露宿在背风的山洼里,白日顶着漫天雪尘,在草原浪荡,猎取食品。猎食变得越来越困难,羚羊、岩羊、马鹿、香獐都不知藏匿到哪个山旮旯去了。偶然好不轻易在雪野寻觅到一串梅花形的兽蹄印,跟踪追击了大半天,俄然老天爷降下一场鹅毛大雪,把兽蹄印揩抹得干清干净,又是白白辛苦一场。几天吃不到东西已变成常事,狼们一匹匹饿得肚皮贴到脊梁骨。半夜,北风刮来,狼毛会冻得一根根倒竖起来,全部饿极了的狼群便会收回婴儿哭泣似的凄厉的嗥叫。
立即,几十匹狼从四周围上去。熊血很快把那片雪地染红了。不一会儿,雪地里就只剩下一张熊皮和一副白花花的骸骨。
那次,狼群连续五天在雪野里没找到任何食品,实在饿极了,便去猎杀冬眠中的狗熊。狗熊决不是狼所能等闲对于得了的食草类植物。狗熊性凶蛮,力大非常,特别是那双丰富的熊掌,能一掌把碗口粗细的小树拦腰拍断,再结实的至公狼,被熊掌扇着,也是非死即伤。再说,狗熊在夏秋两季喜好蹭着松树擦痒,满身涂满黏黏的松脂,又到砂砾上打滚,几层松脂几层砂土把个熊皮糊得像穿了件坚固的铠甲;熊皮本来就厚,再加上这层铠甲,狼牙再锋利,也极难一口咬穿的。是以,平时在草原上碰到狗熊,狼群不但不会主动去招惹它,偶然还要遁藏三分呢。要不是饿极了,要不是实在没其他体例可想,狼群是不会去干猎杀狗熊如许极其伤害的谋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