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鄙人曾在黎老先生门下受教。”
穆青点点头,“他信上是这么说的。说你离京回灵隐寺的路上,他会来见你一面。”
因为气候太冷,赶车人呼吸之间,一口一口吐着白气,但是车厢内却因为帘幕丰富,又有暖炉,以是并无多少寒意。
扯开布包的封口,朝掌心一倒,一枚玉蝉落了出来,雕工栩栩如生,玉质也非常莹润敬爱,一看就是代价不菲的贵重玉器。
约莫又走了半个时候,马车俄然一晃,停了下来,穆青翻开车帘看了一眼,转头道:“周爷爷,你要见的人来了。”
两日的好天,并没有带来气温的降低,反而使无云的凌晨,显得更加酷寒。城门方才翻开没有多久,守门的兵士们就见到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,在约百名骑士的护送下急驰而来。
坐在车内的两名搭客,一名年纪极老,一名还是少年,一名布衣棉鞋,一名绣袍珠冠,老者闭目养神,少年却仿佛不耐旅途的无趣普通,不断地动来动去。
“喔,”穆青仓猝咽下姜糖,抓过一旁的手巾擦净手指上的糖霜,这才从怀里摸了一个小布包出来,递给了周玄清。
梅长苏惨白的肤色在寒气中显得如冰雪普通,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,轻声道:“老先生抬爱了。如此人物,只恨长辈无缘,未能亲慕其风采。”
如此一来,礼部实难对抗,就算是一贯浮滑疏礼的言豫津,都能提早结论太子的败局了。
最后这场朝堂论辩只持续了三天便落下帏幕,越妃虽复位,但祭礼时不得与天子皇后同立于祭台上,太子歃酒后,须抚天子皇后衣裙;礼部职责有疏,陈元诚夺职,因念其大哥,准予致仕,不再穷究。而太子也因为庶子的身份被誉王在朝堂上再三当众夸大,羞恼之极,一时按捺不住出掌打了誉王一记耳光,被梁帝当庭斥骂。一片混乱中,唯在靖王安安宁宁地站在诸皇子中冷眼旁观,一派宠辱不惊的风采,给很多本来不重视他的朝臣们留下了极佳的印象。
当陈元诚颤着斑白的头发,将已戴了近二十年的官帽抖抖地重新上摘下时,靖王仿佛看到了那只在背后悄悄拨弄的惨白的手,和那张老是神采淡淡,仿佛永久也不会冲动起来的清素的面庞。
但是令人奇特的是,这位周老先生进京以后,却并没有住进誉王特地为这些大儒们安排的留鹤园,反而住进了穆王府。
再过一会儿,“周爷爷,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姜糖?”
周玄清摆了摆手道:“见此玉蝉,不要说只是进城一趟,就算是让老朽到边塞一行,也不是甚么难堪之事。现在足下拜托之事已了,老朽也要回寺中清修了,就此别过吧。”
就如许,在户部换了领袖后没过量久,礼部便成为了第二个换头的部司。
过了一会儿,“周爷爷,你吃块点心吧?”
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,他们底子不晓得在这件事里,竟然另有那位已垂垂平平下来的苏哲的存在。
“有生之年,能再见黎兄高足,于愿足矣,”周玄清渐渐将掌中玉蝉放回到梅长苏的手里,低声道,“老朽不满足下在都城有何风云大业,唯愿你勿忘尔师清誉,善加保重。”
老者再次沉默回绝。
“黎崇黎老先生所赠。”
周玄清凝目看了他半晌,叹了一口气,“算了,你有黎兄的信物,老朽自当帮手,只是没想到时隔数年,再见故交玉蝉,竟为的是朝中之事……黎兄当年被贬离京时,满腔忧愤誓不转头,老朽也不知此番上了朝堂,是不是真的合他的情意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