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氏坐在镜台前,解下头上戴的乌绫绣蜂斑纹包头,嗔道:“哪用你操心这个,松子糖吃完了,我让人去县里现秤了几斤山查糖、牛皮糖、云片糕、桂花饼,一样一大攒盒,不会委曲英姐。”
听丈夫埋汰儿子,卢氏内心有点不欢畅,听到最后一句,震惊之下,那一点不满早丢到爪哇国去了,“读誊写字?官人,英姐是女伢子!”
傅云英跟在阿金前面走进房,向傅四老爷道好,谢过他送的果子,说了编网巾的事。
韩氏信觉得真,喔一声,给女儿掖好被角,持续呼呼大睡。
生了孩子的妇报酬夫守节,这是人家仁义,得好吃好喝供着人家。如果人家不肯意守着,也没甚么好说的,孀妇不好当啊。
“哪家修了牌坊,今后别人就不敢把女儿嫁到他们家……”傅云英接过傅四老爷剥好的橘子,一瓣接一瓣吃完,断断续续说,“我在甘州见过牌坊。城里的李家修了牌坊以后,大师都抢着娶他们家的蜜斯。但是乡里的人家不肯和他们家的少爷攀亲,说甚么怕嫁畴昔刻苦,厥后李家只好娶外埠媳妇……他家办丧事的时候,我娘去帮着烧火,返来时说新娘子哭了好久,新娘子的亲戚也哭了。”
傅四老爷刚起来,四仰八叉,躺在罗汉床上剥橘子吃,一只脚架在方桌上,翘得高高的。听到丫环通报说侄女来了,仓猝爬起来,拍拍袖子,正襟端坐。
“这不是负气……”傅桂咬咬牙,“明天你瞧见奶奶如何对我爹的……四叔在家里说一不二,我爹娘一点本领都没有,只要奶奶疼我,我孝敬奶奶,今后才气说个好人家。”
傅四老爷指指纸包,“给泰哥和月姐留一份,剩下的明天一早都给英姐送去。”他扭头问卢氏,“前次从姑苏府带返来的松子糖、橄榄脯吃完了没有?”
第二天是个大好天。
傅云英秀眉微挑,老太太既然反对傅三叔做木工,应当也不会承诺让媳妇织布卖钱,看来她得找傅四老爷帮手。
傅云英却睡不着了。
她擦干手,找出装针线的小竹笸箩,挪到暖阁的罗汉床上,低头拈针,“奶奶,您先睡,我给您缝的荷包还差几针。”
长条桌上放了一包洋糖,一盒撒了玫瑰丝的糍糕。
傅云章反对修牌坊的启事是甚么,她猜不透,不过既然目标是一样的,那就不必穷究。为傅云章找个帮手,搅乱修牌坊的事,真正受益的人,是傅家处于弱势的媳妇和小娘子们,这此中包含韩氏。并且四叔公开反对修牌坊,恰好能够加深和这位少年举人的干系。
老太太嫌木工不赢利,要求傅三叔去傅四老爷的铺子里帮手。傅三叔不认字,不会算账,嘴巴笨,人诚恳,既当不了掌柜,也没法管账,连伴计他都干不来,只能帮着抬抬箱笼,干点粗活。
丫环菖蒲劝她,“蜜斯,您何必和月姐负气……”
傅云英表示丫环们出去,抬高声音问韩氏:“三叔会木工活,闲时做点竹篮、竹筛、篾帚出去卖,虽说发不了财,应当能挣点钱钞,三叔、三婶看起来都是勤奋人,如何没想到这个?”
傅四老爷拍拍床沿,表示她坐下,剥了个丫环烤热的橘子给她吃,“不吵了,等过完年再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