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头的男人一身窄袖青衣, 背对着马车负手而立, 身影立于苍茫的暮色当中,高挑肥胖。
“云哥啊,这事你别怪山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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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云英内心缓慢策画着,如果不是崔家侍从紧紧跟在一边不准她转头,她真想立即拨转马头归去。
她并不恨锦衣卫,拿人的是他们,但真正下拘系号令的是天子。
啪啪两声,汪晋摆布开弓,一人拍一巴掌,骂道:“抢不过就抢不过,他当堂长,我给他打动手!我们丁堂好不轻易来了一个正课生,别想歪心机,得把人家好好凑趣住了……”
“舍得舍得,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。”
傅云英被人奉上马背, 不及问甚么, 石头已经一鞭子抽向马背, 催马疾走。
门生们谅解她俄然被发配到丁堂,担忧她受委曲,硬是要送她。
清算好铺盖行李,预备热水洗漱,等安设好的时候,已经是夜里戌时三刻了。
山长面色难堪,打发走陈葵,长叹一口气,“云哥,我也不瞒你,这些年州学的银子老是拨不下来,书院入不敷出,靠地步出息勉强支撑。杨家不但捐助了几千本册本,还赠书院千亩良田作为学田……”
傅云英想着霍明锦和徐延宗的事,有些心神不定,以是对搬到丁堂的事并不在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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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云英嘴角微微上翘。
作为书院山长,姜伯春没法和对抗杨家,只能让步,一来在门生们面前失了教书人的风骨,二来没能护住门生傅云,内心又是惭愧又是尴尬又是悲惨,差点当着杨家人的面辞去山长一职。赵师爷劝了他好久,才好了些。
街旁鳞次栉比的竹楼宅院沐浴在淡淡霞光中,夕照坠入起伏线条温和的群山之间,天气暗淡下来。
赵师爷咳嗽几声,打哈哈道:“好了,云哥,我有几句话交代你,来,我送你去丁堂。”
他顿了一下,起家朝傅云英作揖,正色道,“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,若杨家少爷打搅到你读书,你不必忍耐,我立即知会杨家让你搬回甲堂。杨家人承诺他们家少爷毫不会影响你进学。”
傅云英怔了怔。
袁三立即挥动着光、裸的胳膊迎上前,“老迈,脱手吗?”
崔南轩怔了几息,很快规复安静, 轻声对神采严峻的石头道:“送他回书院。”
“这么说山长同意了。”
假寐的杨平衷闻声外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和世人抬高嗓子说话的声音,展开眼睛,脸上暴露笑容,“唷!好热烈!”
傅云英没说话,视野落到那一盏盏灯笼上面。
他跃上马车, 迎了上去。
另一个点头如捣蒜,“对啊,堂长,你必定比不过傅云,如何办啊?”
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读书的事,王大郎过来催促两人熄灯寝息。
徐延宗的事触及到锦衣卫,她必须慎重。
看她神情不安,石头在一旁道:“傅少爷不必担忧,那些差人是我们大人在京师熟谙的同僚。”
否定没有甚么意义,崔南轩接过圣旨,翻开扫几眼,确切是皇上亲笔。
“实在搬去丁堂并不是好事。”赵师爷对着傅云英眨了眨眼睛,“杨少爷我见过了,一团孩子气,就是个娇养长大的大族少爷,赏识你的才学,闹着要和你同住,过不了多久也就淡下来了。他那人固然娇纵了一点,却没有放肆性子,你能应对得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