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衍才待回应,忽听门别传来刘光的声音:“小人返来了,拜见将军。”
众将各自沉吟,连续退出大堂。甄随才刚迈下台阶,俄然间身材猛的一颤,陆衍在前面问道:“阿兄但是想明白了使君止步不前的企图了?”甄随打个哈哈:“尚未,尚未……老爷只是尿急。”心说没想到装傻也有坏处,这回的犒赏得不着啦……
刘光倒也不惺惺作态,侧头瞟一眼甄随,便道:“不知裴使君麾下,另有如此勇猛之将,小人败得心折口服。”
甄随在中间儿笑:“嘿,这厮竟然还晓得金日磾!”
裴该笑笑:“都是胡贼不堪战之故——平阳内幕,我已备悉刺探得知,正欲通传祖君。且随我进城吧,城中业已摆下酒宴,接待祖君。”
士卒还没来揪刘光,刘光先开口大呼道:“裴使君若怀弘愿,莫非不想招揽人才么?何故见勇者便杀啊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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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该想了一想,便问甄随:“卿可要此人否?”
随即祖逖转向裴该,问他:“我非质疑贵军之战,然此前亦数遇胡寇,似不当如此……如陆将军所言,数万雄师,精锐不过五六千,何故如此啊?”
裴该笑道:“吃酒时,恰好纵论天下大事——一如曩日我等在建康时也。”
刘光说这没啥不肯的——“小人姓刘名光,匈奴人,为前大司马刘丹养子,为他统领部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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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光当即侃侃而言:“小人家在并州,客籍屯留,自出世便在中国之地,何云‘入于中国’啊?昔光文……刘渊起事,小人尚且年幼,从部而归,身不由己。本意诵诗书、举孝廉,成一中国人,何如家贫,乃投刘丹麾下,也属无法之举。战阵之上,不敢说未杀过晋人,但胡、羯、氐、羌一样杀过很多,战阵以外,实未曾妄害晋人道命……”我就这么说了,归正你也没处查考去。
甄随亲身押送刘光前来——这是老爷立的功,我必须得站在功绩中间儿,让都督瞧得清楚,记得清楚——至裴该面前跪倒。裴该笑着问他:“汝出关之时,能够想见现在么?”
人各有志,不成强留,对于郭默弃己而去,李矩量宏,倒并没有甚么芥蒂,只是暗道:“投徐州何如投豫州?汝夙来狡谲,此番却怕是看错了人啦。”
刘夜堂当即拱手:“末将陋见,如出缺失,还望二公斧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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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该问信使:“祖豫州军行那边?”
裴该呵叱道:“不得妄言!即无祖君手札,我也是要留在成皋,不肯等闲向前的。”诸将不解,一起躬身扣问,裴该笑一笑:“摆布尚须屯驻数日,便将此疑问作为功课,汝等且自去思考吧——先中者有赏。”
中间儿甄随也帮手讨情:“此胡儿甚勇,力量大,弓马熟,杀之过分可惜,还请都督饶他一命吧。”
刘光摇点头:“汉朝中也有晋人,晋室中岂无戎人?小人此前确切小觑了使君,但使君既有如此勇将效命,必能就成大业,小人虽不惧死,却思存有效之身,愿附骥尾,还望使君收纳。”
裴该先摆摆手,命刘光退出去,然后才笑着环顾世人:“祖君之意,我自了然,必不会妄生疑忌。此前诸将迷惑,我命汝等归去细思此中事理,可有人想到了么?”
入宴以后,各自敬酒,酬酢几句,祖逖揪着裴该,就忙不迭地扣问暗沟水之战的环境,以及平阳城中内幕。裴该先命陆和上前,把切身经历陈述一遍,陆和结结巴巴的,层次也不敷清楚,但即便如此,豫州世人也全都听得热血彭湃,只恨本身来迟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