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我出月时天将将冷下来,坤宁宫里早早生起火盆,一室暖和仿若春夏。莳花局送来数品茶花,轻肌弱骨,袅袅独立。这花本不在花季,是从并州火窖中培出,再以快船送入皇宫,非常贵重。
此时我半倚在烟波亭里,看着一池碧水在月色下如脉脉水银活动,有珍珠般津润详确的波光在眉间轻荡,好似心底漾漾的回想,委宛而隐涩。
羲赫大喜,不由就抱起轩儿来,悄悄亲了一下他的小脸。
羲赫笑着摇了点头没有答复,一双明目投在我身上,那眼波清和,带了万般柔情。我心中俄然如明镜般,以后便是满心荡漾。有甜,更多的,是酸。
我掀了幔帐悄悄走出来,他朝我浅浅一笑低声道:“我从回鹘那边带了好酒给皇兄,酒是醇美可后劲极大。方才劝了几次皇兄还是饮了很多。想必现在酒劲上来了,已经睡着了。”
“臣弟感觉还是像皇兄多些。只是眼睛与下巴更似皇后娘娘。”羲赫恭敬答道。
沈羲遥点了点头:“那是天然,哪有儿子不像父亲的。”他的笑容天然,伸手逗了逗轩儿,小小的婴孩大眼睛滴溜溜转,竟暴露个笑容来。
我一只手已经撩开了纱幔,转头朝他一笑,又看了看一旁小几上摆着的几样平淡小菜,朝他微微偏了偏头。他朝我粲然一笑,我晓得他了解我的意义了。
“主子给皇后娘娘存候。”张德海满面笑意,打了个千道:“本日诸亲王都进宫了,宴席散了后皇上又与他们在镂月开云喝酒,方才结束。皇上薄醉,便请娘娘去养心殿侍驾。”
丽妃,那张明丽如六月骄阳的脸庞在面前掠过,她永久对劲而高傲的笑容挂在面上,仿佛她从未得宠,从未分开过金碧光辉的星辉宫。我没法设想她拜别时的模样,背负着家属的罪恶,以及强加在她身上的私通的罪名,必然是哀怨且仇恨的吧。莫非,这也是她经常呈现在我的梦魇中胶葛不去的启事?
蕙菊领命下去,不久便返来了,高低天光已传了宴,因而这边也就立即起宴。
我朝西侧殿望一眼,“晟辕也非常灵巧,听嬷嬷们说他很好带。”
“没甚么,恰好偶然候与百姓打仗,教给他们风俗和文明,也融通了货币。现在,百姓们已经不像最后那般架空大羲,而是采取了我们。”羲赫负手而立,娓娓道。
才到门边,便见守在内里的张德海悄悄探了头朝内里望。这是忌讳,他在宫中多年不会不知。我心中嘲笑,面上却暖和:“皇上想是醉了,你早晨好好照顾着。王爷在内里本宫多有不便,先归去了。”
我柔声道:“可巧呢,皇上刚派人来传,轩儿就醒了,真是心有灵犀。”
“辛苦你了,在蛮荒之地委曲了那样久。”我鼻尖微酸,声音也有悄悄的颤抖。
我现在还未想好如何治她,只用心访问按挨次上来的嫔妃命妇们。
“皇后娘娘,长公主向您敬酒。”蕙菊悄声道。
两道视野直直落在我面上,充满了严峻、等候,另有,害怕。
“小王恭送娘娘。”他的声音低低传来,相较之前在宴席上,多了些轻巧。
现在看来,那终不过一场春梦,了无陈迹了。
大羲十一年初冬,裕王沈羲赫完整剿除了残存的回鹘敌寇,光复回鹘为大羲属国。中宫产子,得名为“轩”,轩乃高车,是黄帝名“轩辕”的第一个字,也是“彰轩帝”沈羲遥尊号的字。它标记取这个孩子的无上高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