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任二人告过罪,坐在了郡主荔宁的下首,换了丫头们上来奉侍,四小我像往年一样,温馨又安静地吃完了北关城的最后一餐年夜饭。
内里溢出去的冷风吹在季荔宁脸上,她才从那些喝彩中醒过神来。
季荔宁歪头看看身边的母亲,她的眼神很亮,神采也放松下来,前二十年的养尊处优没有泯没她骨子里的勇敢刚毅,坎盘曲坷的十年也没有磨掉她心中的高傲安闲。母亲,她才三十岁啊,但是她碰到的那么多事恐怕其别人一辈子也不会碰到。季荔宁转回目光,满天的炊火,可真都雅啊,她俄然感觉,昔日感觉平平无聊的小小的北关城,现在就如云中的蓬莱瑶池,竟是有些可遇不成求的滋味呢。
郡主笑:“当个状元娘子就好啦?一年年熬下来,状元郎也得变成白头翁!”
季荔宁被郡主困在家里绣花的日子过得很快,转眼便到年底了,一贯冷惯了的北关城竟例外暖了起来。房檐下的冰凌子开端滴滴答答地滴水,本来欺霜赛雪的寒梅被这气候弄得精力庞杂,满树的花苞竟然一个也不开了。
当下两无言,只听窗外的季荔宁兴头上来开端吟诗,念得还尽是些文不对题的,要么怀古要么咏春,一会儿赭山寒水中,一会儿江船火独明。
一屋人都笑了。
红纹半信半疑地缩了归去。
季荔宁吐了吐舌头:“娘也歇息吧。”说罢起家一福,扶着丫环脚步仓促地回屋补眠去了。
看着内里垂垂清楚的晨光,她浅笑起来。
郡主搭着蒋嬷嬷的手,笑道:“还赏梅呢,这黑漆漆的,那光秃秃的枝子能赏出甚么来。”
郡主打发了姨娘们自去安息,两位姨娘服侍的年初久了,明白郡主这是有事要叮咛,忙不迭退了下去。
任姨娘笑道:“郡主,本日天暖,我们就出去看看吧,也消消食。”
家里表里早已经打扫了一遍,本日只把旧了的桃符板换了,门上贴春帖,室内挂福神,床上悬金银八宝,丫头们拿正红的线把铜板编起来,有男人手腕般粗细,弯曲折曲足有三尺长。门上插着芝麻秆,院中焚了柏枝柴,蒋嬷嬷一面看着人做这做那,一面跟郡主念叨:“咱家没有公子,那就求老天保佑我们女人嫁个状元公!”
郡主被逗得笑出声来:“这孩子……,”忽又想起一件事,“你去问问,贺家送来的炊火有多少,哑了的又有多少,”她沉吟一会儿,“派人去趟山西,不,还是去贺家吧,那我的帖子去跟贺夫人伸谢。”
郡主道:“你们俩也坐下吧,忙了一年了,我们好好吃顿饭。”
“是啊,还小呢,”永淳道,“看她办的这件事能瞒我这么长时候,还觉得孩子大了长本事了,细心一看,还是一团孩气。我倒是愿她能这么欢愉下去,别想太多,也不必做太多,但是她托生在我肚子里,命里必定了要争、要斗啊。”
蒋嬷嬷也是当娘的人,且跟了永淳这么些年,从王府到季家,再到边关,自是晓得此中酸楚。
等自家的炊火放完了,季荔宁又擎着个大红灯笼赏起梅来,一边还昂首看看别人家的炊火,啧啧道:“公然跟我家的没法比啊,小阮这玩意儿送的好,转头我可得给她寻个好宝贝。”
郡主一边听一边在桌上那手指写写画画,待嬷嬷说完,微浅笑起来:“一套炊火罢了,云氏倒是好邃密的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