甫倒出小半瓶，便有淡淡的药香味传来，油纸的水也转作黏稠黑褐的药液。本来玉瓶瓶口甚小，只容得一两颗药丸滚出的模样，故而玉瓶固然落水，药丸也溶化开，但溶开的药大多还留在瓶中，尚未被流水冲走。
即便身材垂垂落空知觉，也已掩不去那种凄伤到了骨子里的冷锐剧痛。
左言希道：“最多只能算作左证，称不得铁证。但老渔夫的证词仍然对她倒霉。阿谁时候段，的确只要她曾带小鹿颠末。你见过阿谁那老渔夫了？他竟然这么巧在这边垂钓，看到了阿原颠末，更看到了阿原身上的血迹……说他未曾被人拉拢，我不太信赖。”
左言希垂着头，未曾接他的话，忽道：“太医给阿原开的方剂好生奇特。阿原有肝气郁结之象，本该多用分散化淤之药，但太医阿谁方剂里这类药分量极轻。她结婚期近，莫非不该减轻药量，以求尽快复原？”
嗓音很熟谙，却蕴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绝望，竟让她也在一刹时似被那悲伤和绝望淹没，坠到了黑而沉的湖底。
景辞听得他似话里有话，正待细问时，却听溪边一阵鼓噪，然后有侍从疾奔过来。
温馨得她终究听清远处的惨烈哭嚎发自谁的口中。
他虽这般说着，双手却已捏紧肩舆扶手，面色几与月色相类，惨白得看不到半点赤色。
没人念叨可爱可骇的蜘蛛甲由，实在太空旷了，太温馨了……
乔立恍然大悟，拈须道：“是非盘曲，到时皇上自有公断！来人，将她带下去，明天一早去找个大夫过来看看，别真的有个甚么，一头栽到本官头上。”
她听得有男人在耳边轻道：“眠晚，立个赌约如何？即便再世为人，半年为期，你会重新挑选与我在一起。”
她道：“莫说再世为人，便是三生三世，生生世世，我也愿与你在一起。”
景辞正了正身，打断了他的话：“有动静？”
他说话时，却看向了左言希。
心口蓦地裂痛，似有人探手出来，活生生撕扯下一块，拿个石磨交来回回地碾着。
书吏应了，忙上前搭脉时，几疑本身诊错，忙凝神再细诊一回，仓猝回道：“回大人，人犯气味微小，脉象沉迟，这是气血停滞虚寒之症。她……她莫不是得了急病？”
大理寺丞窥他神采，提示道：“实在要定她罪也不是非她承认不成。现场不是另有其他目睹者吗？若能拿到她的供词，原清离还如何狡赖？便是抵死不认，皇上还会信赖她是无辜的吗？”
景辞微微嘲笑，“那么，所谓的血衣，底子不能作为证据？”
“侯爷，找到了！”
冷水立时被提来，连着泼了几桶，阿原湿淋淋地颤栗，却未曾醒来，且白沫吐得愈多，不但面色煞白，连唇色都已泛出青紫。
她嗟叹一声，终究有些复苏，只觉浑身汗出如浆，那幻境中的痛意仍然如影随形，附骨之蛆般甩之不去。受刑后的五指肿胀得短长，反而觉不出疼痛来。
阿原终究吃力地展开了眼，仰着的面庞正看到监狱顶部张扬爬动的蜘蛛和壁虎。一只甲由肆无顾忌地超出她庞杂于地的长发，径爬向墙角。
阿原早在乔立筹办令人行刑之际服下了那药丸。
衙差仓猝减轻力道时，忽听阿原闷哼一声，紧闭双目，口吐白沫，一头栽倒在地，竟已晕死畴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