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夜里,朱尔旦又多喝了几杯,醉意昏黄,先行睡下。陆判单独坐在桌前,自斟自饮,还时不时点头晃脑,念几句诗词。半夜,朱尔旦在睡梦中忽觉脏腑一阵剧痛,“嘶”的一声惊醒过来,盗汗浸湿被褥。睁眼一看,陆判正端坐在床边,神情专注,双手探入他腹中,竟将他的肠胃缓缓扯出,一条条细心清算着。
得意了慧心,朱尔旦仿若换了小我,书房的烛火彻夜透明,他埋首书卷,日夜苦读。畴前晦涩难懂的文籍,现在看一眼便融会贯穿;提起笔写文章,灵感滚滚不断,笔墨似有了灵魂,从笔尖倾泻而出。经心砥砺每一篇新作时,他时而皱眉深思,时而奋笔疾书,几次咂摸、点窜,不放过任何瑕疵。
朱尔旦吓得神采惨白,瞪大双眼,惊骇道:“我与您夙来无冤无仇,为何这般害我?”陆判抬眼,咧嘴一笑,暴露两颗虎牙,安抚道:“别怕,我这是在帮你换颗慧心。你生性豪放、心胸热诚,可缺了颗聪明机灵的心,文章才老是差些火候,难有转机。”
交代完,陆判起家,整了整衣衫,大步走到门口,拉开门扉,转头叮咛:“你且放心歇着,今后便知这慧心的妙处。”说罢,身影没天玄色。
果不其然,科试放榜那日,榜单前人头攒动,朱尔旦的名字高悬榜首,独占鳌头。动静传开,街头巷尾群情纷繁,昔日小瞧他的人都惊得合不拢嘴。到了秋闱,朱尔旦更是不负所望,高中经元。一时候,朱尔旦申明鹊起,成了陵阳城里的风云人物。
文社里,那些往平常嘲弄、讽刺他的同窗,传阅着他的闱墨,瞠目结舌,面面相觑。有人难以置信地低语:“这真是朱尔旦写的?昔日阿谁钝拙墨客,怎就一夕演变了?”世人细究之下,才探得他与陆判的奇遇,不由心生羡慕。
陆判指了指肉块,不紧不慢地解释:“这便是你的心。你写文章时脑筋转得慢,是因心窍堵塞。我刚去冥间,在万千民气当中精挑细选,寻到这枚绝佳的,给你换上,留下你本来那颗,补上阴司的缺数。”
朱尔旦虽有些失落,还是谦虚请教:“还请陆判详细说说,我定当当真改过。”陆判坐直身子,拿起稿子,逐句阐发:“你看这句,用词反复,读来累坠;这一段,本该升华大旨,却草草扫尾……”词句考虑、谋篇布局,一一悉心讲授。
朱尔旦敬一杯,陆判便回十杯,酒到杯干,不见涓滴醉意。朱尔旦却垂垂抵挡不住,连着整日痛饮,脑袋昏沉,面前人影都开端恍忽,说话也大着舌头:“陆……陆判,本日这酒……够劲儿。”最后实在撑不住,身子一歪,“哐当”一声,酒杯滚落,人趴在桌上沉甜睡去。
而后,陆判三两日便来一趟。一回,二人谈至深夜,困意上头,干脆抵足而卧。朱尔旦裹着被子,侧身问道:“陆判,您在阴司见多了存亡拜别,可悟透了人生真谛?”陆判目光望向黑漆漆的房顶,缓缓道:“存亡循环,皆是定命。世人固执功名利禄,殊不知善恶有报,心存善念方得安宁。”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,无话不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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