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公名聘,辛丑进士。抱病垂死,忽觉下部热气渐升而上,至股则足死,至腹则股又死,诚意,心之死最难。凡自老练以及零碎久忘之事,都随心血来,一潮过。如一善则心中清净宁帖,一恶则懊憹烦燥,似油沸鼎中,其尴尬之状,口不能肖似之。犹忆七八岁时,曾探雀雏而毙之,只此一事,心头热血潮涌,食顷方过。直待平生所为,一一潮尽,乃觉热气缕缕然,穿喉入脑自顶颠出,腾上如炊,逾数十克期,魂乃离窍忘躯壳矣。
李视事毕,舆马而返。半途见阙头断足者数百辈,伏地哀鸣。泊车研诘,则他乡之鬼,思践故乡,恐关隘隔绝,祈求路引。李曰:“余摄任三日已解任矣,何能为力?”众曰:“南村胡生,将建道场,代嘱可致。”李诺之。至家,驺从都去,李乃苏。
李伯言
黄九郎
金陵女子
又一起:为同邑王某,被婢父讼盗占生女,王即李姻家。先是一人卖婢,王知其所来非道,而利其直廉,遂购之。至是王暴卒。次日其友周生遇于途,知为鬼,奔避斋中。王亦从入。周惧而祝,问所欲为。王曰:“烦作见证于冥司耳。”惊问:“何事?”曰:“余婢实价购之,今被误控,此事君亲见之,惟借季路一言,无他说也。”周固拒之,王出曰:“恐不由君耳。”未几周果死,同赴阎罗质审。李见王,隐存偏袒意。忽见殿上火生,焰烧梁栋。李大骇,侧足立,吏急进曰:“阴曹不与人间等,一念之私不成容。急消他念则火自熄。”李敛神寂虑,火顿灭。已而鞫状,王与婢父几次相苦;问周,周以实对;王以故犯论笞。答讫,遣人俱送复生,周与王皆三日而苏。
试其方,有奇验。沂水另有能知其方者。以蒜白接茅檐雨水,洗瘊赘,其方之一也,良效。
生恐其遂绝,复伺之,踥蹀凝盼,目穿北斗。过数日九郎始至,喜逆谢过,强曳入斋,促坐笑语,窃幸其不怀旧恶。无何,解屦登床,又抚哀之。九郎曰:“缠绵之意已镂肺膈,然敬爱何必在此?”生甘言胶葛,但求一亲玉肌,九郎从之。生俟其睡寐,潜就轻簿,九郎醒,揽衣遽起,乘夜遁去。生邑邑如有所失,忘啜废枕,日渐委悴,惟日使斋童逻侦焉。一日九郎过门即欲径去,童牵衣入之。见生清癯,大骇,慰劳。生实告以情,泪涔涔随声寥落。九郎细语曰:“戋戋之意,实以相爱无益于弟,面有害于兄,故不为也。君既乐之,仆何惜焉?”生大悦。九郎去后病顿减,数日平复。九郎果至,遂相缠绵。曰:“今勉承君意,幸勿以此为常。”既而曰:“欲有所求,肯为力乎?”问之,答曰:“母患肉痛,惟太医齐野王天赋丹可疗。君与善,当能求之。”生诺之,临去又嘱。生入城求药,及暮付之。九郎喜,上手称谢。又强与合。九郎曰:“勿相胶葛。请为君图一才子,胜弟千万矣。”生问:“谁何?”九郎曰:“有表妹美无伦,倘能垂意,当执柯斧。”生浅笑不答,九郎怀药便去。
先是,邑有某太史,少与生共笔砚,十七岁擢翰林。时秦藩贪暴,而赂通朝士,无有言者。公抗疏劾其恶,以越俎免。藩升是省中丞,日伺公隙。公少有英称,曾邀叛王青盼,因购得旧所来往札胁公,公惧,自经;夫人亦投缳死。公越宿忽醒,曰:“我何子萧也。”诘之,所言皆何家事,方悟其借躯返魂。留之不成,出走旧舍。抚疑其诈,必欲排陷之,令人索令媛于公。公伪诺,而忧愁欲绝。